时轶见状,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于是用指甲磨起床单,逼自己回笼点意识,“嗯,你通过了庆阳中学的摸底考试,一周后准备开学吧。”
“好的,哥哥晚安。”
伴着关门声,屋内回归静谧。
黑暗袭来,将时轶瞬间带走。
半夜,有瘦小的影子出现在她的床头,半天没动。
这栋楼外,有人开始拿着手电筒乱晃。
正巧打进时轶的卧室里,落在了阮渊的半张小脸上,煞白一片。
他漆黑眸子泠光骤起,却又随着这束光的消逝,重新退回深处。
“吱吱~吱吱~”
寂静的夜里,有细微的尖锐声从他掌心里发出。
“哥哥很想睡觉?”
他提唇,抬手将什么东西往时轶身上一掷。
那东西就像离弦的箭,呲溜一下子乱窜起来。
“吱吱!吱吱!吱——”
阮渊攀着床沿,飞身躺进床内侧,猛地摇起外侧那个几近昏睡的男人。
“哥、哥哥!”
时轶正在划船。
四面都是粉嫩嫩的荷花,宽大的荷叶随波摇晃。
刹那间,她手里的船桨发生断裂。
哗啦——
她沉到了湖底,开始剧烈挣扎。
“嗬!”时轶被吓醒了。
“哥哥!有老鼠在咬你!”
阮渊摇她,声音打着颤。
“卧槽!!!”
时轶本能拔高的音量,一下从这小小的卧室飚到了对面的楼里。
她迅速挺腰而起,抱起被子,用脚去踩那毛茸茸传播细菌的坏种。
“吱吱!吱吱吱!!!”
“靠,有本事别跑啊!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你!”
“吱吱吱!!!吱吱吱!!!”
“妈的你是耗子成了精啊!怎么这么能跑!”
“吱吱!吱吱吱!!吱——”
折腾半天,它最后发出了一声凄惨的降调。
终于是在时轶的脚下断了气。
卧室内,喘息不止。
阮渊缩在床角,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单薄的胸膛轻抖。
时轶更是从头到脚都在晃。
缓了一会,她捂住胸口干呕起来。
又困又惊,对脚底这玩意更是感到恶心。
想必阮渊活了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被老鼠爬上床咬的糟心事。
“我、我先去厕所冷静冷静,你就负责善后一下这老鼠的尸身吧。”
拖着铅重的腿,时轶下床,用尚干净的单脚朝着厕所那跳去。
“哗——哗——”
小半宿,那里头的冲水声就没停过。
阮渊等了许久,终于还是推开了厕所的门。
便见时轶一头歪在白墙上睡得很死,花洒被她握在手里,还在可劲地冲着那一只踩过老鼠的脚。
他默了默,方才露出了抹讥讽的笑。
哥哥……果然还是很恶心老鼠的啊。
可是明明,她自己也活得跟老鼠一样龌龊不堪。
最近这两年,她有好几次喝得酩酊大醉,在半夜回来的时候,凌乱的衬衫上都布满了各种颜色的唇印。
所以今天这么累,怕又是去做了什么柳巷生意吧。
他走过去,将花洒给关了,然后将时轶的一条胳膊架到了自己脖后,凑近她耳朵,用一种近似蛊惑的声线道,“哥哥……不然去我床上睡吧。”
那里……还有更多饥饿的小老鼠在等着你呢。
时轶又梦见蚊子了。
在她耳边嗡嗡嗡的,烦得很。
一个不爽,直接用身子压过去。
阮渊猝不及防,脚底一滑,就被重重扑倒在地。
“咳!”
他的脸一下子因缺氧而烧红起来,忍不住嘶气,只觉自己的脊椎又麻又痛。
“我的大鲸鱼……啊,好舒服……”
时轶和他脸枕脸,一边狠蹭一边梦呓。
阮渊没有别的想法,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词——
半身不遂。
重!重重重!重重重重重!
这个该死的男人!
还是照旧推不开,而且这次任他怎么叫,这男人都不再做出回应。
阮渊侧脸瞪着便池坑,身子僵硬。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皮打架。
他才终于在又湿又脏的厕所水泥地上松了身子。
……认命了。
第29章 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做客
时轶是在第二天中午醒来的。
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将弟崽子给死死压在了身下。
而他的脸……似乎都紫了。
她急忙碰了碰他的大动脉。
才松口气,有点后怕。
还好,人还没被她压死。
于是那天,她果断向白姝请了假,准备好好陪阮渊一天。
但实际上——
时轶刚打完电话就发现阮渊的房间被一窝臭老鼠霸占了。
于是他们愣是打扫了整整一天。
“我真是服了这屋子的卫生条件了,”时轶喝口水,皱着眉狂扇空气里的灰尘,“不行,搬家这事不能再拖了,等吃完晚饭,我就出去找房子。”
本来她是打算等阮渊一考完试,就带着他搬家的。
但没想到昨天和小兜耗了一天。
就暂且又住了一晚上。
但经历过昨晚的耗子惊魂后,她如今是一刻也不想再多呆了。
阮渊仰躺在凳子上,说话都没啥劲,“都听哥哥的。”
他一刻也不想再多见这厕所了。
简直就是阴影。
洗了澡到现在,他还感觉自己身上携着一股子粪味。
一拍即合。
时轶当晚就出去,找到了个距离庆阳中学不到半小时脚程的中等小区。
看房、问价、议价。
一整套程序走下来,时轶很快就租好了这套新房子。
但直到正式得到了钥匙的那一刻,她才如释重负。
这下好了,自己更不用担心阮渊上学会迟到了。
又可以少操一份心了。
心情一下子大好!
于是带着阮渊屁颠屁颠就打算回去收拾行李。
路上,不少小电驴从他们身边哔哔骑过。
时轶看着那些人潇洒省劲的背影,若有所思。
阮渊扯扯她的袖子,漂亮的眼睛里倒影着天上的弯月,皎洁而明亮,“哥哥,你到底找的是什么工作啊?就刚刚那个房子的租金好贵的,我怕——”
“就是一小助理。”她随手摘下头顶的一片绿叶,嗅了嗅,然后用它去挠阮渊的鼻尖,叹口气,“小渊子,你可要快点长高啊,不然会很废的。”
他避过,轻轻打了个喷嚏,鼻音微软,“身高是急不来的。”
“说的也是,”时轶绕过他后颈,搭手在他肩上,从背后看完全是俩亲密无间好兄弟,“没事,我以后多买点好吃的,你多吃点就行了。还有,千万别挑食。”
她还记得昨天这家伙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事呢。
“嗯,我尽量。”阮渊盯着自己的脚尖,睫羽轻涟,话语里虽然带着会改善的意思,但嘴角却是微微下垂,不置可否。
挺长一段路。
时轶的腰时不时会挨上阮渊的胳膊,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晚风徐徐,吹得他俩都暖烘烘的。
暖橘的路灯下,一长一短的影子被无限拉长,直至拐入深巷。
“小渊子,你看上去这么可爱,是很适合卖萌的。”
时轶的声音荡在陈旧的巷壁上,发出了阵阵清澈的回响。
她低头凝视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蛋,话语很有暗示性。
其实她对可爱的东西并不感冒。
但是,因着这弟崽子实在有点丧。
所以她想着,没准让他往会撒娇卖萌的小正太方向多发展发展,能让他看上去更有活力一点。
也免得浪费了这张脸皮嘛。
阮渊拨了下自己微卷的头发,“长了,该剪。”
时轶:“???”
这跟她的主题句有啥关系吗?!
他察觉出了某人的黑人疑问号,便不急不慢地又补充一句,“剪完就没那么可爱了。”
时轶:“……”
这家伙对他的外貌究竟是有多一无所知啊!
他的可爱是靠剪掉那一头微卷的头发就能消失的吗?!
“你本来就长得可爱好吗,头发只不过给你加了点分而已。”
“我不会卖萌。”
阮渊说这话的语气,就跟当初说“我不会哭”一个样。
几乎毫无起伏。
时轶感觉这小巷子里迎面吹来的风还挺凉快。
不由扣紧了他窄窄的肩头,“不会可以学啊。”
“那哥哥你教我吧。”他仰头看她的下巴。
忽然间留意到,这男人的胡渣剃得特别干净。
时轶:“呃……”
阮渊扑闪着大大的眼睛,樱桃小嘴吧嗒吧嗒,用很正常的语气继续“求学好问”,“教我啊哥哥,怎么了,难道你也不会吗?”
giao,时轶在心里骂骂喋喋。
让她卖萌,这难度系数就跟让她去摘天上的月亮差不多了。
但在思酌许久,即将踏出小巷的那一刻。
时轶还是跨到他面前,弯下腰,调动起肺部的气体,缓缓将腮帮子鼓大,然后环了大拇指和食指,舒展开其余三根手指,往脸颊上一靠,最后猛地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