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慧失笑:“好了,拂拂又不是故意的——”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格外亲和,“她之前还骗我她叫陆泠泠呢。”
两面夹击,拂拂冷汗直冒,连连摆手:“那不是因为牧临川正在找我吗?”
左慧和王女女这倒是齐齐地愣了一下,异口同声地问:“你是偷跑出来的?”
“咦?你不喜欢陛下?”
拂拂蔫巴巴地戳着盘子里的糕点,戳啊戳,直将那一块儿糕点戳得乱七八糟的。
王女女嘴角一抽,一巴掌毫不客气就打在了她手背上:“别浪费粮食。”
拂拂这才悻悻地收了手,颓然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
……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以这一句话作结,将她进宫认识牧临川,再到被绑架离开并州的这段经历,原原本本地交代完毕后,拂拂咬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
当然,除了幺妮和系统这事儿略过没提。
王女女和左慧都皱起了眉,陷入了沉思。
“虽然陛下地位尊贵,但拂拂,我觉得这陛下不是良人啊。”王女女一针见血地下了个评判,眉毛皱得紧紧的。
“怪不得都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做什么都好,不要生在帝王家。”
吞下口中的糕点,拂拂干巴巴地道:“……所以我也不知道牧临川对我是个什么感情。”
“报恩?”拂拂摇摇头,“我不稀罕。我救他就没想着要他报恩。”
她不稀罕这些。
她喜欢牧临川就是光明正大的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愿意对他好。
她也不觉得对喜欢的人好是多么卑微下贱的一件事,若感情还要斤斤计较,计算着今日你欠了我几分,明日我要你还几分,那才叫可怕呢。
感情本来就是自然流露的,最热烈最单纯最自然的。
不喜欢了也很简单,那就即刻抽身而去。
撇开幺妮不谈,她离开牧临川,也是不希望牧临川是怀揣着报恩之意留她在身边的,她看不上这样的感情。与其生拉硬凑在一块儿,她不如去找一个她喜欢的,对方也喜欢她的情人。
女孩儿的择偶观很简单,也很直接,甚至于自然热烈。
她生于山野,长于山野,行走间,吃的是山里的果子,俯下身喝的是山里的溪水,看到的是云雀穿着鲜艳的服装,唱着动人的歌声求偶。
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流露。
可她都暗示了三五回了,牧临川也没个回应。那就只好——君若无情我便休了。
好在,王女女和左慧也和她一样,俱是见寒作热,热烈自然的小人物,都能理解她的所思所想。
左慧苦笑:“唉,这感情的事儿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出来。”
刚刚糕点吃太猛,有点儿噎得慌,拂拂端起茶杯,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
女孩儿眉飞色舞,一锤定音。
“所以!就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哪天一定要把这事儿跟牧临川他掰扯清楚。”
说干就干。
在这件事上,拂拂爆发出了熊熊的小宇宙,可还没过两天,又迅速被牧临川给浇灭了。
因为他根本没给她好好谈话的机会!
这几天,他好像有意避着她一般,她刚找到他,他就一副许多天没睡好觉的模样,明明身在豪奢的郡守府中,依然风尘仆仆,眼皮泛着青黑,唇瓣干裂。
皱着眉道,有什么事下次再说,便又投身于无尽的军务之中,简直像个疲倦的,有心无力的中年男人,冷淡得根本不像久别重逢的模样。
由此可知,言情小说里总裁一边忙着收购一边还能谈恋爱带女主出去耀武扬威都是骗人的。
牧临川这个态度拂拂也不好意思巴巴地上赶着和他谈论风花雪月。
于是这件事,就无限期地搁置了下来。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冷淡,牧临川又将曹九等人拨到了她跟前来护卫她的安危。
曹九大为震动,又感动又羞愧,满面羞红。直道这一次绝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在陷王后于险境。
无一例外的,这些少年将军们,俱都是唇红齿白,干净利落的模样。
拂拂:她合理怀疑牧临川这是在使用美人计。
太阴险了!
在明知道是美人计的情况下,她还是心甘情愿地中了招。
这日,曹九前脚刚领兵巡察完,正好与后脚迈出大门的拂拂和王女女撞了个正着。
这几日,王女女与左慧一家都搬进了郡守府住着,连杨大哥也被从民夫营里带了出来,据说是陛下的意思,杨大哥大为懵逼。
少年骑在马上,远远地就看到了陆拂拂,他身着明光铠,乌发拢作马尾,手提破甲槊,极为俊秀漂亮的滚鞍下马。
“拜见王后!”
有些羞涩的模样。
曹九身后跟着都是牧临川的黑甲佛图中的亲卫,由于重骑兵的限制,这些少年俱都俊秀劲瘦,不似寻常武将一般五大三粗。
需知重装骑兵由于马匹负担过重,都是由“身体强健而体重尽量轻”的骑手组成。①曹九等人看起来秀气归秀气,但都不是小白花,个个颇有勇力,骁勇善战,难以匹敌。
看得王女女直咬手绢,暗恨自己嫁太早,又嫌弃起自家那口子太过温润,没这般潇洒。
出了门,王女女还在嘀咕:“这不对劲啊,怎么往自己妻妇跟前安插这么多漂亮俊逸的小郎君。”
“陛下是给你找护卫呢还是给你找男宠呢。”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恩格斯的论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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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拂拂倒是看得很开,俊俏的脸上挂着笑容,露出个贱兮兮的笑容。
理直气壮道:“养眼睛啊。”
王女女哭笑不得,“你哪儿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词。”
和陆拂拂相处得久了,少女总是口吐惊世骇俗之语,惹得她和阿苏、左娘子目瞪口呆,又哭笑不得。
拂拂乐呵呵的,心态倍儿好。
苦中作乐谁不会呀。她如今也猜不透这小暴君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了,不如及时行乐。
又过了几日,牧临川再度领兵上了前线,这一走又是数月功夫。
……
牧行简正跪坐在桌案前,周身堆着高高的帛书。
他快两天没合眼了,眼珠子都是红血丝,抬手拧了拧眉心,疲态备显。
老实说,他从来就没看得起过他这位堂弟。
不学无术,铦巧乖戾。
这天下就没几个人看得起他,可就偏偏这个举世皆知的,被嘲笑为桓、灵之流的昏君,没了一双腿后倒站起来了,投奔焦涿之后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实际上,早在牧临川奔孙循之时,娄良就已经进言了数次,恳请牧行简莫要轻忽了牧临川。
只是,彼时他分身乏术,哪怕在明知牧临川心思的情况下,也依然抽不出空来对付他。
亦或者说,他的确轻忽了他。
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面前的军情,牧行简放下手,轻轻吁出一口浊气,吩咐左右去把娄先生请来。
娄良得令一来,就看到牧行简搁下了手中的帛书,朝他微微颔首,紧跟着几乎是以不容置疑地态度说道:“孤欲联络陶缙,命其南下,会同青州刺史卢迁一道儿抵御牧临川的人马,先生以为如何?”
娄良拱了拱手,上前一步,落了座:“陛下,陶缙此人软弱,不堪大用。”
牧行简唇角泛起抹苦笑,“孤又如何不知晓。”
娄良沉默了一瞬:“如今,对付牧临川的良机已失。陛下在与陶氏女结亲之时,就应该趁着这一口气,即刻联络陶缙,挥师北上。如此一来,牧临川定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而如今牧临川日益做大,陶缙此人暗弱无断,偏安于一州之地,到了眼下这地步,他绝无胆量敢与焦牧之军硬碰硬。”
“哪怕是陛下命他领兵南下驰援,依此人的性子,也定会推三阻四,一拖再拖,敷衍了事。”
娄良这一席话,牧行简即刻明白了过来。
他这是有怨气。
他如今身为启朝皇帝,可谓是尊贵至极。对上娄良,却想说什么,最终又没说出口。
昔年在荆州时,他韬光养晦,卧薪尝胆,行事谨慎。雍朝先皇牧欢、他的伯父对他的重视,既是他的筹码,亦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