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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 (青浼)


  但是话到了嘴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打住,犹豫了下,他还是没撒谎,“嗯”了声,慢吞吞地瞥了眼她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说:“是刚才录了个小视频,摘了十分钟。”
  他说着,手已经伸出来捉住她的手肘,仿佛生怕她站起来就走。
  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给她看,就是半个小时前录的——
  松北滑雪场的公园道具在G索半山腰。从G索滑下来,能路过公园,那几个高高低低的台子。一路冲浪似的溜达下来,最后才是G索终点的这个休息小木屋。
  有时候北皎刻累了,就去那玩一会儿。
  今天在G索山顶遇见了前几天自由式那伙人,还有广州融创认识的当年收留过他的大头……一群人这时候遇见颇有一种“患难见真情”的莫明感动,热热闹闹进了公园。
  后来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明天雪场可能不营业了,今天得拍个好看视频留。
  稀里糊涂的对“好看”的定义就发生了一点偏差,摘了头盔,录了个飞台子的视频。
  视频中少年动作娴熟,从起速到中跳台起跳都很稳,鹅毛大雪中他黑色的卫衣一闪而过,起跳时,卫衣大大的帽子飞起来。他头发也在风中乱舞。
  是好看的。
  看上去充满了少年人的活力,是和国外的那些自由式拼命三郎一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门的洒脱。
  姜冉早知道他在融创跟赵克烟他们混公园混的滚瓜烂熟,他会飞台子也会呲杆,而且玩的也不错。
  但是。
  “你去飞台子不戴头盔?”姜冉像是不确定地问了遍,“认真的?”
  北皎“啊啊”了两声:“鬼迷心窍,就想着中跳台也不是很高——”
  “中跳台旁边就是树林,那防护网还没跳台一半高,你要是飞出去根本兜不住你,撞树上你猜你脑袋还要不要了?”
  她平静地打断他,把手机还给他。
  北皎想了想,也就没反驳了,毕竟三岁小孩都知道进雪场得戴头盔——
  原本国外雪场也没那么严格必须带头盔,但是听说这几年安全事故频繁,逐渐也有部分雪场有了硬性规定。
  可是说来说去,规矩虽然讨人厌,但这规矩也是为了滑雪者自身安全。
  北皎没话说了,当着姜冉的面删了视频,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给她看手机相册……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认错。
  姜冉扫了眼他双手奉上的“诚意”,却显得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个结果,只是微微蹙眉,很想让他别跟上次在雪道上认识的那伙人玩了——
  是的。
  她都没问,就知道这摘头盔拍视频的主意是那天那伙玩自由式的人教的,看他们那跳网子、滑道外的动作熟练的程度,她就知道那群人估计常年在雪场安全规定边缘疯狂游走摩擦。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说不出太多严格的话来——
  他又不是小孩,应该自己知道好歹。
  说多了反而显得她烦人。
  她叹了口气,没有教训他,伸手口袋里掏了掏,拿了张纸巾,站起来,扯过他卫衣的帽绳,在他身体柔软地靠过来时,沉默地给他擦头上的水。
  这么冷的天,不擦干了一会儿出去冷风一吹,必定感冒。
  这节骨眼的,感冒都不好出去买药。
  给他头发擦了个半干,她转身扔了那团纸,再回来的时候,腰就被一把抱住了。
  少年带着湿气的脑袋蹭过来,他坐着,她站着,他下巴正好压在她身上雪服的拉链上,仰着脸望着她:“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好像在观察她的脸色。
  然而姜冉脸上心平气和,越发地让他不安。
  感觉到腰间手臂的力道在无限收紧,紧到她觉得腰都被勒疼了,才轻轻蹙眉,说了句“疼”,他立刻松了力道,却没有撒手。
  “没生气。”她说,低头看他蹙眉,她柔软的指腹点了点他的眉心,“你要自己知道注意安全,而不是想着会惹我生气才知道不能去做。”
  她声音轻柔缓慢,能杀人。
  她垂眸望着他。
  看着看着就给北皎看得心跳不动了,他勾下自己的护脸,露出下面那张漂亮的脸蛋,眼睛晶晶亮地望着她,仿佛就完全知道她吃这一套——
  他坐直了些,大手从拦着她的腰,攀爬上了她的颈脖,用那种不是很大力但是足够缠人黏腻的力道催促着她低下头。
  而后小心翼翼地仰着脸,以下位姿势吻住她。
  好像很卑微。
  实际上完全不。
  舌尖有些迫不及待地探入,缠住她柔软的唇瓣,在他拼命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时,她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无声地叹息了声,她倒是没想着要为难他或者是让他不安,原本闭合的牙关一松,轻易便放任他滑入,舌尖试探一般碰了碰她的舌根——
  她动了动,他就像是吓了一跳一样猛地撤回。
  近在咫尺的距离,双眼警惕地盯着她看了半天,确定她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他才放下心般,重新凑了上来。
  原本他身上湿漉漉的,冷到人都在发抖,或许是刚刚贴上的暖宝宝有了奇效,现在他呼出的气息灼热滚烫……
  带着冰雪气息的味道在口腔之间散开,他们之间的吻悄然无声。
  小木屋另外几个人甚至没有抬头,短视频APP的声音成了现场唯一的声音,其中一个哥们还在傻乎乎的傻笑,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年轻的女人勾着头,接受少年的索取。
  等到这个吻稍稍分离,他轻轻蹭着她的唇瓣,又盯着她被自己咬的染上殷红的唇瓣,着迷地看着她微张的唇,后面贝齿半现。
  小小一拍白色,像贝壳,很可爱。
  姜冉听见少年用一种含糊却认真的声音小声地说:“对不起,下次不这样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垂落于身体两侧的手终于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在他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等得快要心态驾崩时,才听见她轻飘飘地说了句:“再有下次,我会生气。”
  她一边说着,柔软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捏了捏他的耳垂,又放开。
  少年的耳尖泛白又迅速充血,他深呼吸一口气,说,“嗯。”
  警报完全解除。
  北皎长叹一口气,脸埋入她的怀中,心想,如果上一秒她拍着桌子跟他大吵一架,他可能还要委屈地反驳下“我这不是没摔死”——
  可她没有吵架。
  只是三言两语,一个眼神。
  还有一句软趴趴的“下次我会生气”。
  他歇菜了。
  他被她拿捏得毫无招架之力。
  ……
  两人在小木屋墨迹了一会儿,中午十一点左右,邱年他们也上了山,一行人商量好滑到下午三点半雪场的日场结束。
  G索基本没人了,五个人包场整个G索,闭着眼随便滑也不用操心身后来人,滑到最后,李星楠都说:“空无一人的,瘆得慌。”
  最后一个小时,他们去了A索,A索有了些人气,但也不多,偶尔能有一块儿挤挤缆车的——
  说来也奇怪,平时到处都是新手在练换刃,要么就是平花自由式,刻滑的没见着几个……
  就这节骨眼,好像山上的就剩下刻滑的在蹦跶了。
  偶尔有抱着锤头板的,在缆车外面看见他们放在外面的板,认出是同僚,就放着空的缆车不坐进来和他们挤挤。
  一进缆车,发现一缆车的大神,“哎哟呵”一声,坐稳了,聊几句。
  于是最后一个小时,姜冉一行人听到了无数传闻,都说是雪场撑不过年三十,也就明天就会关门……
  到了最后越传越真,连缆车工作人员大叔也从刚开始的“没收到通知啊你们搁哪听的”,变成了“真不知道,哎,回去等通知吧”。
  人心惶惶。
  最后一趟坐着缆车到山顶,跟他们挤一辆缆车的老大哥走出缆车时,对着空气叹息了声:“今年的雪季结束啦!”
  这一声叹息,配合着山顶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银色雪面,把所有人的愁绪都勾了出来。
  山顶上,好像所有的人最后终于聚集,认识的不认识的雪友都在合影留恋,见了姜冉他们下缆车,嚷嚷着“冉姐和二车他们也在啊”,冲他们招招手,让他们一起来。
  人群中陆续有人认出他们,也喊他们的名字。
  最后零零散散,居然也凑出了二三十个人,不同的俱乐部不同的赞助商,还有几个萌新,大家其乐融融地挤在一块,谁也没分个高低贵贱。
  在看缆车大叔笑眯眯的喊“茄子”的吆喝下,前一天还闹着要与松北滑雪场共沉沦的留守儿童们一块儿在山顶留下了一张合影。
  之后闹哄哄原地解散,各自散去。
  一群雪友交换完联系方式,相约明年雪季山顶见,踩着板滑走了。
  平花的不蹦了,刻滑的不刻了,就踩着板瞎几滑,张开双臂,做出拥抱夕阳的姿态,发出反猿的吼叫——
  “2019到2020,雪季结束!!!”
  “封——板——啦!!”
  “疫情——我!艹!您!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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