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她从没认为,以乐家的身份,以及太子殿下的……不解风情,才女的名头真能让她在东宫,以及将来的后宫中得到地位。
乐家不断挑女婿,却又迟迟没真的定下来,自然是抱着一份痴心妄想的。正妃不行,侧妃也可以啊,到时候混个四妃之一的位子,也一样可以光宗耀祖!
灼华突然意识到,乐如是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其实应该早就注意到的,只可惜她先前自顾不暇,没深想罢了。
她暗搓搓的将窗户关上,以防外头有人经过,听到一字半句,以为她又发疯。
“其实你只是为了替你父亲证明,就算是听从了家族的安排,也没什么好结果吧?”
乐如是被戳破心中所想,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你就是!”
灼华打断她。
“否则的话,难道你不比谁都清楚,太子殿下就算身边多了宠爱的女人,也不会为了她在朝堂上徇私吗?而真论实用性,大理寺卿又差在哪里?”
别看谢廷玉的身份,尴尬在于他以吏出身,很可能仕途就止于如今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了。
但作为经手金陵城大小案件,比谁都能更早得知一些风吹草动的人,他可比铁面无私不解风情的储君,要对家族的助力更大。
乐如是一边心心念念着小谢大人,一边又对家人的安排听之任之,简直就是往独木桥上走,自虐一般。
被灼华全然揭示心中所想,乐如是面上的淡然不知不觉间紧绷起来。
“我不想谈这些了,改日再来给你道喜。”
她这样说着,转身要走,却发现房门被外头不知道哪个手欠的给锁了……
所以她不得不继续听灼华的“循循劝导”,以及“一不小心”说漏的秘闻。
比如乐家之所以不得势,与其说是父亲太过放浪形骸,以至于荒废了一代人,倒不如说是剩下的人太有上进心,以至于暗中投机逢迎,让皇帝看不惯了。
这些话,从灼华口中说出来,令乐如是瞠目结舌。
她不敢相信。
作为一个大多数时光都徜徉于四野的姑娘,就算足够聪明,对朝中那些事,也无法瞥一眼就洞悉。
灼华跟她不一样,哪怕从前十几年在乡野中度过,但如今跟大公主跟太子殿下都交往密切,父亲沐太傅又是身处权力中心。
一番挣扎,乐如是终究是信了。
在打算卸下肩头莫须有重担的同时,也做了个决定:要去找机会对小谢大人表明心意!
灼华:“好!我支持你!”
转头一想,不对啊……她本来不是,想要试着替二哥争取一下来着?
不管怎么说,作为知心大姐解开了友人的心结之后,灼华给了打助攻的青竹一个大大的好评。
安静有眼色,真是不错!
这靠谱的暗卫,真是好用啊!
与此同时,不那么靠谱的红柳,穿着一身雪白的罩衫,正在北地荒原中执行任务。
赵将军奉命镇守北疆,朝里明着暗着,许多人都觉着赵家也功高震主,当今圣上的意思暧昧不明。
姜濯川则不听这些,他认为,眼见为实,要趁着自己如今还只是储君,没那么多人故意给他灌输似是而非的扰乱信息,去求证赵家是否可信。
不用亲临,他的暗卫就是他的眼睛。
这眼睛如今狠狠打了个喷嚏,惊起了枝头肥的球一样的麻雀。
“啧,也不知道是感了风寒,还是谁骂我呢!”
今年的冬天确实够冷,北地冷的凛冽张扬,南方略含蓄些,却是渗透到骨子里的湿寒。
灼华只觉着被褥一日不换,第二天就好似被撒过了茶水似的,而屋里就算总开着窗子晒,也还是不那么干爽。
至于去室外晒太阳……那也得有太阳可以晒!阴雨连绵是今年冬日的常态,灼华就算万般不喜欢烟熏火燎的气息,也只好让丫鬟们来将被褥和衣衫每日都熏好。
至少这样能干爽些,不至于让她总觉着穿了一身霉菌。
偏偏是这样让人几乎快忘了太阳长什么样子的冬日里,到了及笄礼的那一天,却是个大晴天。
这仿佛又是一个她吉星高照,贵不可言的佐证。
一场典礼举办的格外热闹,甚至热闹的太过了头。
说好的这是独属于女子的大场合呢!那些跟她关系密切,总不好不请的人,由他两个哥哥招待着另摆一桌酒席也就算了,在花园里还能遇到算怎么回事?
沐家院子本就不大,人一多,互相之间就低头不见抬头见,灼华总觉着自己仿佛到了双休日的旅游景点,恨不得掏出小旗子,指挥他们出大门。
再说一次,这是及笄礼,不是相亲大会!
她愤愤的想要找对看起来不登对的,去当个电灯泡,突然感受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
转头,正瞧见了姜濯川。
这两人一同框,就吸引了很多视线。
灼华恨的牙痒痒:怎么,八卦比自己的终身大事还重要?相你们的亲去!
灼华不想被人围观,游鱼一样,迅速绕进了一座并不热闹的小院子里。
院子很清幽,只是没什么人气,只有淡淡梅香浮动。
她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这似乎,是母亲生前住过的地方。
第66章 . 不小心 暴露了什么
其实只住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不过一切摆设看起来都不算旧,好似在这方院落里,旧日时光的步伐都放缓了。
沐成礼始终没忘了让人好生打理。
灼华之前没来过这院子。
她本以为自己是穿越来的, 跟其他家人的亲缘, 都是逐渐相处而来。而这连幅画像都瞧不见的已故母亲,就觉格外生疏。
直到前些日子, 她无意中得知她就是真正的沐灼华, 自然对这位生下她之后不久, 就撒手人寰的母亲,也多了难以名状的情感跟怀念。
身后有脚步声,也在踏入这方小院子之后放缓了。
灼华转头, 看到姜濯川的神色之中,也带着几分……怀念?
看出了灼华的疑惑, 姜濯川低声道:“令堂是位很温柔的夫人, 我跟她也有过一面之缘。”
灼华还是很不解。
没记错的话,姜濯川是在沐成礼外派又回到金陵之后,才成了他的学生的。
毕竟在这之前, 沐成礼也过于年轻了,做太傅实在有些压不住场子。
“当时我跟赵回微服溜出宫来玩儿, 结果遇到大雨滂沱,碰巧遇到伯母的马车经过,见我们两个孩子淋的落汤鸡似的, 就将我们给接到府里来换了衣服。”
姜濯川比灼华她大哥的年纪还稍大了一点,当时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生的又高又瘦。好在谁家都会给几天就要窜高一截的小公子提前预备衣服,找出来给他换了倒也合身。
沐夫人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当时两个孩子身上穿着粗布衣衫, 被雨淋湿后满身泥泞,骗她说是流浪的乞儿,她竟然也信了。
甚至还要收留他们,在府里做个帮工,至少可以吃饱穿暖。
当朝太子就这么在一个小官家后院住下,若传开必是个大笑话,所以二人在天黑之前溜掉了。
那时候沐成礼哪怕还只是个小官,依旧忙得很。
这一日,他公干到很晚,一直到两个孩子溜掉,他都还没回来,所以毫不知情。
就算是沐夫人给他说了,也联想不到太子身上。
姜濯川说到这儿,尴尬的咳了一声:“直到后来,我成了他的学生,有一次误会他要续弦,还曾经指桑骂槐过。”
当然了,孩子的城府不够深,所以这心思被沐成礼察觉到之后,自然少不了被骂一顿。
但沐成礼大概怎么也想不通,这小太子是打的哪门子抱不平。
姜濯川中二时期的模样,在灼华脑中被清晰的勾勒出来。她越想越觉着有趣,唇角微微上扬。
转头见姜濯川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立刻移开目光,心说这姜濯川运气是真够好的,竟然在那么久之前,就讨过丈母娘的欢心了。
不过……
思维跳脱的灼华又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明明有这层缘分在,那同样跟沐家有点渊源的赵回,怎么在原文里,那么针对女主呢?
眼见气氛正好,心上人的眸光却陡然凝重起来,姜濯川关心道:“在想什么?”
“赵回他……”
灼华一个没留神,将心内正不解的事儿说了出来,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怎么就一面对姜濯川,就下意识的放松了呢?这不行,很不行!
伴君如伴虎,姜濯川再怎么容让,她也不能满嘴跑火车啊!
她忐忑的瞥了姜濯川一眼。
气氛正好,她却陡然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真要不生气,恐怕非得是佛陀转世。
却见姜濯川真的没生气,反而失笑道:“你是在想,既然他跟沐家不算交恶,甚至还有点旧日缘分,为何给我出主意的时候,也还是一视同仁的……”
毕竟是他的幕僚和发小,不好直说他那些主意往往太阴损。
“没错没错!”
“那是因为赵回跟我一起长大,对我的忠心和情谊占压倒性的优势,简而言之就是好感度足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