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低声说了一句之后,她又扬声道:“对面的英雄,我就站在这里,你让商队先走,如何?”
说着,她拔出先前简知卖给她的,防身用的匕首:“如果你食言,我就自绝在这里。”
她倒不是真的想英勇就义,没这个必要。
从前能用金手指跑第一次,今后也可以跑第二次。
只是要先让二哥和无辜之人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刀疤男沉默片刻,答应了,让手下都后退了几步。
沐文海这才确信,这些人真的只想要灼华一人,而且……还挺珍重她的?
他心内满是自责和困惑,觉着是自己太无能才没保护好妹子,自己一直等到最后一辆马车经过身边,还想试着拉灼华上车。
灼华摇头。
逃不掉的,这两旁的无尽夜色中,一定还埋伏了好手,就算瞬间砍断绳索,直接丢弃货物骑马狂奔,也未见的不会遇到绊马索或者毒箭之类的玩意儿。
所以还是别给自己添麻烦了,体面点,也能省着挨累,睡个好觉。
沐文海不肯走。
灼华咬牙:“我是你妹妹,可你手下这些伙计,就没有姐妹,没有家人么?他们的命也是命,不比谁的低贱,没必要枉费。”
沐文海攥紧了拳头,指甲扣进血肉之中,靠着疼痛勉强维持着理智。
如今意气用事没用,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直到车队消失不见,灼华才将举在脖颈前的匕首放下了。
再晚几分钟,她估计就要举不动了……
有人在这种壮烈决绝的时刻还需要换手的吗?那也太掉逼格了!
“走吧,要捆我吗?还是有马车什么的,车门一锁我肯定就逃不了啦。”
刀疤男的面巾都尴尬的抖了抖,他做作的咳了一声,似乎是认为这剧本不太对。
被劫掠的姑娘如此淡定,实在让他接下来的剧本不好演——
她花容失色,梨花带雨,求饶的时候施以小恩小惠,那就定能让她牢牢听话了。到时候将她□□一番,再送到少主身边去,让她能吹一吹少主的枕旁风。
可眼看着,她就是这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真是让人想要教训!
可偏偏教训不得,他从来都知道少主有心魔,经常控制不住情绪,但至少每一次都只会在无伤大雅之处发泄,从不会影响大局。
这次不一样,他甚至不惜动用一切势力,一切埋伏在暗处的人马,都要将这个女人给带回去,劝阻也无用,很明显,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少主一定会替她报仇。
卧薪尝胆这许多年,在此刻功亏一篑可不行,所以他这个老人家也只好亲自来将人“请”回去。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先前竟然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还面不改色(错觉),甚至纵身入水,如今又好端端的,大义决绝。
果真有过人之处,难怪得了少主的青眼。
灼华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只见他眼色变幻数次,最终冷声道:“马车没有,但捆缚也不必,姑娘就随我走一段,从此之后改名换姓,做好自己应做的事吧。”
灼华知道自己逃不了,便不白费力气,只随口问了一句:“该做的,那是什么事?”
“礼佛。”
灼华:……
行,破案了,果然是寂缘,准确来说是泰王世子的部下,而且果然对他言听计从的那种部下。
这一帮人擅长伪装和偷梁换柱,行事低调,这一次劫人,都是步行而来,将身形隐匿在长草之中,如今带着她走,短距离内仍旧没有车马,只能连累灼华也跟着步行。
初时还好,走了一阵,灼华就不肯动了——她脚腕上的伤口虽然是愈合了,可结痂刚掉,里头新长出的皮肤嫩得很,在没有路的草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很快就磨的发痛。
刀疤男心内冷笑,原以为这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奇女子,结果还不是个几步路都走不来的娇小姐么!
他原本正愁没有把柄可以拿捏,此刻便道:“姑娘真是娇弱,可哭也没用,往前还有好远的路要走,你就忍着吧!”
然后灼华就忍着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难受归难受,可上辈子病重的时候比这更难受的她也经历过!
第60章 . 英雄救美 也是又一次
见这娇小姐一抹眼睛, 就真的咬牙一声不吭,刀疤男讨了个没趣,讪讪的不再说话。
沉默在蔓延。
但灼华就算咬牙坚持, 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刀疤男几次三番的催促她快点走。
灼华心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难道是担心二哥快马加鞭去报官么?
既如此……她就更要放慢速度了!
就这样磨蹭了一阵, 就在刀疤男已经彻底不耐烦, 喊人来扛起灼华赶路的时候,陡然回头,全神戒备起来。
灼华跟着回头, 只见远处有火光闪现。
黑夜之中,灯火犹如凶兽的眼, 让在场所有人都慌了神, 举足狂奔。
灼华也在其中,她下意识的认为,这怕不是昭王的人又追了过来!
于是逃的比谁都卖力。
她的行为起到了充分的迷惑作用, 原本想要打晕她抗走的劫匪们没动手,只是围在四周, 不叫灼华有改变方向逃走的机会。
当然,这样拥挤的逃亡,必然影响发挥。
跑着跑着, 灼华“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她固然不愿意被昭王抓回去,可这不代表就一定要跟寂缘的人走哇!能独自溜掉,留下他们狗咬狗才是上策!
而在灼华摔倒的同时,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瞬间愣住了。
冲过来的灯火最前方, 有一人意识到行踪被发现,不再谨慎的掩藏踪迹,反而策马飞驰,浑然不顾危险似的,已经冲到了极近的距离。
这个人的身形,灼华认得,正是姜濯川。
灼华瞬间安心。
是哪个备胎来,她都遭不住,可如果是姜濯川,那就没关系!
那刀疤男起先还以为不过是些官兵,命人去阻拦姜濯川,用刀直接砍断马腿,再将跌下来的人乱刀砍死,但姜濯川的骑术精湛,策马巧妙的避开之后,翻身跃下马背,一脚踏在刀锋之上,借力纵身一跃,已然出现在了那几个匪徒的背后。
姜濯川看到灼华的时候,目光在她身上停滞一瞬,随后立刻抽出腰间佩剑,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灼华知道他定然是为救自己而来,不想让他太过深入敌后,腹背受敌,爬起来就冲过去,试图与他汇合,却见刀疤男指挥手下御敌时明明捉襟见肘,却还是眼尖的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刀疤男冲过来,铁箍似的手扣住了灼华的腕子。
“别想跑!”
灼华被扣住脉门,半边身子立刻用不出力,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竟是往这男人怀里撞过去。
这男人哪里想得到还有娇小姐会如此“投怀送抱”,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正应该顺势将人扛起来就跑,不应恋战的时候,陡然一痛。
灼华方才虽然是半身无力,可另外半边身子还是好好的,这一撞就是为了用衣袍遮挡住她拔刀的动作!
这群土匪都听刀疤男的,若是能伤了他,让他无暇下命令,姜濯川应当也能好过不少。
只是到底第一回 动手,这一匕首下去,虽然是用尽了全力,但扎的位置并不对,没捅到命根子上,反而是刺进了大腿。
好在匕首锋利,这一下直接扎了个对穿。
还没等灼华将匕首拔出来,就被刀疤男扭住手腕,剧痛之下不得已松了手。
刀疤男是习武之人,可也不是钢筋铁骨,这一来终究没办法再健步如飞,面对越来越多的官兵,深知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对灼华也再没了先前的容忍和客气,生生将她右手手腕扭脱臼之后,推给了手下。
“带她跑,若逃不脱的时候,就杀了她再自尽!”
这消息传到少主那儿,他就会以为自己中意的姑娘是死在穷追不舍的官兵手里,到时候一定会替她报仇。
刀疤男想,这也等于是给他也报仇了。
若是自己非要死在这儿,那害他殒命之人,包括这丫头,眼前来救人的,谁都别想逃!
灼华哪里吃过脱臼的苦,她疼的几乎要晕过去,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紧紧咬着下唇,抵死不肯往前走。
奈何她就一小姑娘,被某个土匪一把就扛在了肩上。
那劫匪一看体力就好,扛着个拼命挣扎的大活人还健步如飞。
灼华心内焦急,大声呼救。
她可不希望最后跟这帮烂人死在一块儿,所以要用呼救的方式,让姜濯川知道她的位置。
但愿姜濯川能更神勇一些,在她被这帮人泄愤一刀宰了之前将她救回去。
身后的官兵此刻到是也追了上来,但还在跟最末尾的那些土匪纠缠,一时远水救不了近火。
姜濯川听着姑娘不住呼求,偏偏脱不开身,心内焦急,急中生智将手中的佩剑投了出去。
这柄剑仿若射出的箭矢,贴着灼华的裙摆,刺入了扛着她的土匪的后辈。
土匪闷哼一声,立时气绝,灼华终于重获自由,也不顾上痛,连滚带爬的躲进了长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