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缘神色平静:“因为……有佛缘的人,哪怕是在临终之前,也不该是这个姿势。”
沐成礼:……这什么鬼理由!
难不成要死了还捏个拈花指么?
寂缘也是在幻梦之中,因着无数次接触过沐灼华的手,所以一看便知,这明显不属于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菩萨。
可这理由实在无法为外人道,随口编了一个,并不能令别人信服。
众人又一次僵持在原地,再然后,姜濯川来了。
他看到那只手,犹豫了很久,随即绕开众人,凑了上去,摸了一把。
众人:………………
姜濯川原本眼底全是红血丝,此刻竟是释放出了笑意:“这不是沐姑娘。”
虽然光凭看是认不出,可真的摸上去,就知绝不可能是她。
这只手,他扶过好多次,虽然每次都没敢低头看过。
姜濯川这样说,终于是有了点依据,让沐成礼彻底放心了——太液池救人那时候,姜濯川就算没亲自下水,也搀扶过灼华嘛!
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沐灼华没死,那就有了新的问题:歹人将灼华掳走,却不是为了勒索,还大费周章的让旁人以为灼华死了,这是什么道理?
要将人据为己有?
谢廷玉仍旧觉着在场的几位仍旧有嫌疑,但没点破,率先进了屋子亲自搜索证据。
屋内一片狼藉,被大火烧成了危房,谢廷玉戴上手套亲自翻检尸体。
其他人就没再进去了。小谢大人允许不允许,他们真不太在乎,只是术业有专攻,他们对灼华上心,可进去看替死鬼的尸检过程,根本毫无用处。
谢廷玉检查之后,罗列了女尸身上所有物品的清单。
“歹人还带走了别的东西。”
比如大理寺的令牌,那东西是他亲自给灼华的,她必然随身带着,虽然令牌是木头的,可烧化了也该有相应形状的碳痕。
他没明说,可清单传阅之后,姜濯川跟寂缘,也都意识到,自己的信物怕是也在人被掉包的时候拿走了。
兹事体大,不光得寻人,还得防范有人声东击西,利用这些丢掉的信物搞事情。
缠在金陵城上的乱麻,又多了一层。
后来的调查,至少能拿到沐成礼面前的,都没什么结果,一来二去蹉跎到了今日,收到了灼华的来信,这才让一颗老父亲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他再次将信读了一遍,看向身旁同样神情严肃的长子:“她说,希望咱们将她平安的这件事,告诉这几位,可他们其实,早就推测出来了吧?”
毕竟尸体是假的,人肯定没死。
沐文洲想起先前小妹透漏过的身不由己,心想她如此向往自由,哪怕只是短暂的,也该成全她。
“那便不要告诉他们了。”
在沐府内这个决定一锤定音时,珍而重之带着银钱的管事,已经走出老远。
他没看过信,但关于东家捡回来个漂亮的天线似的姑娘,还是有所耳闻,如今看来,那姑娘不仅是堂堂朝中要员家中千金,还是很受宠爱的那种!
大家闺秀的名誉很重要,跟男子混在一起,家中竟然不反对!
一想到这儿,他就觉着,离自己头上要多个女主人的时间不远了。
还是个后台巨硬,搞不好能压东家一头的姑娘。
啧,不好惹,得预先好好伺候着,以免被记恨了。
饶是如此,路途遥远,送信的一来一回,纵然快马加鞭,来回也折腾了十日有余。
其间的前五天,灼华在渔村里安然养病——
在水里扑腾了那么久,果不其然,她又染了风寒。
而这种村子里缺医少药,她还不肯去城里,生怕引起什么人的怀疑,所以就每天在小屋子里闷着,靠喝姜汤顶着。
就这么糙养着,没过几天却也活蹦乱跳了。
严重的反而是手腕脚踝上,那些在激流中被水中砂石树杈之类割开的外伤,如今刚刚结痂。
所幸都没发炎,而灼华这人也宅得住,很是安然自若。
哪知好景不长,到了第六天,简知要上路了。
第56章 . 与贾同行 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儿啊!……
灼华是不想这么急着走的, 而简知摇着扇子,靠在窗边懒洋洋的,一张圆脸像极了在晒太阳的猫。
实际上却是立即就要出发的行动派。
“已经晴了一天, 再不走, 可就赶不上第一茬新茶,还有今年才重见天日, 还要赶早去挑选的翡翠, 耽误不得。”
灼华也懒洋洋的:“那简公子可以先走, 不用等我伤愈。”
简知则是笑:“那怎么行,将沐姑娘独自留下,在下可不放心, 而且沐姑娘你就不怕先前那两拨人马,会顺流而下, 找到这儿来吗?”
灼华本来是不太怕的。
在她之前掉下水的就不止一个, 之后肯定还会络绎不绝下饺子似的往下掉,而这些天来,灼华打听着, 得知一具穿着护卫衣衫的尸体都没能打捞上来。
这说明,如果不是她这样一直清醒着, 并且很努力的调整位置,落水的人不论死活,都不可能顺利飘到这么远的位置来。
恐怕都会在更早些时候就沉底, 或者卡在什么地方了。
姜慕白总不会以游泳健将的标准来搜索,多半以为她葬身鱼腹。
只不过……
“你等等,两拨人马?后来那些假装农人的,不是劫财么?找我干嘛?”
简知“唰”地抖开折扇,遮脸打了个哈欠:“姑娘明明心里很清楚, 何必找我求证,我又没证据。”
灼华面无表情的站起来。
不能再懒散下去了,没躲过就是没躲过,不好自欺欺人。
特意盯上昭王连同寮国使臣这一行人,而且专门赶在他们于渡口处发难,比起图财,确实更像是另有所图。
否则若是将人逼的鱼死网破了,直接凿穿船底沉河,不就血本无归?
抢钱的话,果然还是在两旁无人,求救都找不到方向的山路上最合适吧!
况且,寻常山贼没必要故意得罪这样贵重的人物,毕竟这容易引来朝廷的重视,平日地方官兵难搜其踪迹,可一旦大军前来,铁骑踏平荒山,定然无处可藏。
那些人训练有素,埋伏许久,出手稳准狠,明显一切都是奔着昭王去的。
她立刻想到了寂缘。
姜和玉仗着自己是国师,手底下很多亲信也是伪装成了出家人,或许是打探出了些什么,知道姜慕白有本事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城。
他是为了劫人,如果可以在混战之中,伪造她已死的假象,那是再好没有。
姜慕白可以搞出假死的事,寂缘也可以,然后就能独占他的女菩萨了。
至于那些泰王旧部,估计是打着能弄死昭王和寮国使臣,从而让南疆再起战乱的打算,还能借此大做文章,质疑一切都是当今圣上的自导自演。
一箭三雕,主仆尽欢,歹毒的令人脊背生寒。
好吧,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她心底早就隐约有了些预感。
“所以,昭王和寮国使臣的队伍,没事了?”她问。
简知心说,她倒是善良,那些不相干之人的死活还记挂着,只耸肩道:“大约是没事,否则这一片该增派官兵排查那些贼人的身份才对。”
算是给了灼华半颗定心丸吃。
宛多公主他们没事,能照常上路,这只能说明面上不会有大规模的官兵搜寻过来,将她抓回金陵。昭王的势力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旅途中央,最是薄弱,就算能派出几个好手……
简知行商许多年,始终没遇到过凶险,他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麻烦的两队人马之中,其中一队不需太担心。
但泰王旧部就不一样了,那活脱脱就是一大帮恐怖分子,碰上就难全身而退,不受伤都得惹一身腥,能躲就躲开的好。
灼华立刻一改态度,决定跟简知一同上路。
简知笑眯眯的:“不等伤养好了?”
灼华:“不等了。”
简知:“嗯,很知道审时度势,聪明。”
灼华:……
为什么被夸奖了,也不觉着开心呢!
简知见她上钩,笑眯眯的表示,她这样的伤,如果太颠簸了,肯定容易影响恢复从而留疤,所以最好呢,就是专门给她去搞辆豪华型的,再专门雇个会医术的人随身伺候着。
灼华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这样会很贵吧?”
简知:“不会不会,车马费跟雇人的工钱,我都会差人记账,姑娘你只按成本支付就行了。”
听起来挺美好的,但灼华却没就此放宽心。
这个年代的大家闺秀,很少有自己购物的时候,可灼华不一样,哪怕是常年住疗养院的人,可网购也是消费,常年跟电商斗智斗勇的经验,让她不可能轻易相信简知。
“所以说,我现在支付不起,你记在账上的,就等于替我垫付了……那这样一来,可需要我付利息?”
简知一眯眼睛,终于将自己从阳光照耀之中,挪到了阴影下。
“当然要付啦,而且出门在外,怎么也应该比金陵城里头的钱庄,利息再高一点,嗯不会太多的,只高二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