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灼华显露出獠牙和脾气。
但她很快收敛,叹了口气。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认命更可信一些,提出了折中的建议:“不然这样,你到了川南,也给我修个庙,反正我如今是出家人了,再哪儿修行都一样的。”
“然后我就去庙里跟你幽会?”姜慕白眯起眼睛,似乎这样也不错。
灼华不理他了。
点到为止,她可不希望姜慕白心猿意马,在路上就开始占她便宜。
姜慕白似乎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边有人禀报,说是宛多公主来找他问事情。
宛多很是喜欢看姜慕白那张脸的,有事儿没事儿就要逗一逗,姜慕白就是因为烦她如此,才特意到夜里才来寻灼华,结果还是没躲过。
估计是因为自己房间内的灯还亮着,就叫那个女人察觉到了,真是难缠!
姜慕白冷哼一声,少不得还是要去应付。那可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需要维持表面关系的“合作伙伴”。
不得不说,他的心理,算是被灼华跟宛多摸的透透的。
本来也不是很难懂啊,追求权势的偏执狂一类,宛多算是有见识,而灼华也是一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前追文多,文里的反派男二多得是这种性格。
在走之前,姜慕白还不忘吩咐看守们,看的再紧一些。
灼华的态度很自然,连他都挑不出毛病,但就是太自然了,才莫名让他逐渐放松下来的心情中,掺杂着无法摘出去的杂质。
他总觉着,这个够聪明,思路又每每惊世骇俗的状态,不如之前猎场上那种狠中带着怂的样子来的真实。
总而言之,欲擒故纵那种手段不必用了,恢复之前表里如一的严加防范就好。
哄走了姜慕白,灼华得到了正常的晚饭,而且真的没再需要喝哑药。
她暗自松了口气,接下来就发现车旁边看似随意往来的看守变多了,也不再强行伪装闲散。她也不在乎,吃饱了倒头就睡。
这一天虽然也是住的驿站,但这驿站规模太小,只有主子和总管等级的仆役才有资格睡屋子,灼华被藏在最低级的仆妇队伍里,若是带去驿站上房睡,实在太惹眼,便少不得要在车里将就一宿。
灼华倒是不在意,有的小驿站蛇虫鼠蚁俱全,还不如车上舒服。
睡醒之后一睁眼睛,就见车厢里黑漆麻乌。灼华心里纳闷,这是最近太无所事事,又失眠了,竟然天没亮就醒?
她这样想着,就听到外头一阵嘈杂。随即,还有带着潮湿和泥土腥味的空气,自窗缝里透进来。
车帘一撩开,发现外头的人在分发蓑衣。
原来不是天没亮,而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天就跟漏了一样,黑漆漆的云层连绵不断,延伸至视线尽头,雨幕模糊了地平线的位置,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雨水中。
据当地熟知天象的老人说,今秋的雨水来的晚,但看势头,却比往年都更加猛烈。短则三五日,长则月余,端看上游会不会发洪水。
若是不发洪水呢,当然是等雨停之后再从容渡河为佳。可若是这雨始终不停,就会因为水面上涨,河道也跟着变宽。这样一来,原本处在河岸两侧的石树被淹没在水面下,就会成为无法确定位置的暗礁。
这样一来,船就走不了了,非得等水退不可。
这么长时间的耽搁,谁都担当不起。
甚至已经有人在议论,说也许宛多公主是个红颜祸水,老天都看不过去,才有此灾祸拦路。
无语子,什么事儿都能跟祸水联系到一块儿,想象力也太不丰富了!
昭王对这传言听之任之,但行程他不想耽误,亲自叫了当地有经验的老人和船夫去问话,得知若想不耽误行程,只能趁着今日上午强行冒雨渡河。
这样只是人会因为淋雨和颠簸遭罪,生命危险倒是不至于……
当然,具体是当地人真这么认为,还是昭王授意他们这么认为,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命令一下,众人冒着大雨来到渡口,准备过河。
灼华在车上,听到湍急的水流冲刷之声,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次南行的路线,只昭王自己谋划,谁都没提前通知,但渡船还是提前就派人准备好了。
船只都不小,车马也可以上去。
但人是要下车来自己走的,以防畜生在颠簸下突然狂暴,将人颠到水里去。
主仆所有人都从车上下来,排着队依次上船。
地位高一些的,有仆妇在后头撑伞,地位低的就只能披着蓑衣自己顾自己。
灼华前后都是看守她的“狱卒”,但同样也是她的护卫,虽然不能优待的太过明显,还是小心翼翼的又举了一件蓑衣遮在灼华头上——
因为灼华虽然也披了蓑衣,但她似乎是觉着太刮皮肤,并不肯将系带系的太紧,似乎生怕支棱出来的草叶子碰到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一样。
松松垮垮的挂在衣领外头,虽然也带着斗笠,可风吹着瓢泼大雨落下,都顺着后颈流进了领子里。
她是为了能随时将衣服脱掉,好方便潜入水下。
护卫们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矫情。
可矫情也得惯着,虽然沐姑娘是被掳来的阶下囚身份,可架不住王爷在乎她啊!之前他们可亲耳听到马车内,沐姑娘句句都在顶撞王爷,而王爷还很好脾气的,根本没对她发火。
太稀奇了,他们从前根本不敢想,王爷竟然会如此在乎一个人。
但也不奇怪,就凭那一张我见犹怜的脸,也确实值得在乎。
于是,护卫们越发小心,生怕等到了川南之后姑娘身上多出一道疤,他们这些生死都捏在王爷手里的人,就得少半条命。
于是不仅护着,还打算搀着她上船,防止她不小心落水。
灼华在下车的瞬间,就跟系统换好了金手指。
事到临头,看到湍急河水的一瞬间,又有点儿忐忑。
乖乖,这水真是又浊又急,就算她会闭气,掉到这里头还不冷死了?真能平安上岸么?
系统:不要慌张,吉人自有天相,当初在太液池里都逢凶化吉,如今也一定可以的!太液池里死的人,可比这儿多多啦!
灼华:我可真是谢谢你的安慰了……
然而被系统刚鼓舞起来的一点自信,在前头有人真的落水之后,就瞬息被大雨冲的无影无踪。
那人是个伙夫,昨夜似乎偷喝了点酒来抵御湿气,此刻脚步虚浮,一下子就栽到水里去了,就在灼华前头,隔着五六个人的身位。
灼华眼看着伙夫倒栽进去之后,瞬间有血沫子从浑浊的水中浮上来,打着卷儿晕开。
她仿佛也嗅到了腥气。
男人估计是撞到了水里的石头撞破了头,扑腾的都有气无力,虽然岸上立刻便有人抛了绳子过去,试图套圈一样将人救起来,可这狂风骤雨里,哪有个准头,根本没套住。
男人似乎已经晕了过去,根本没伸手去拉绳子,直挺挺的就被洪流卷到了远处。
人就死在眼前,四围的奴仆们七嘴八舌,灼华听闻这就是近日来给她做饭的那位,心脏一紧。
灼华:算了,我惜命,这条河先不跳了,下一条再说……
不仅不想跳,还生怕掉下去,走那颤巍巍的木板时,紧抓着搀扶自己之人的手臂,指甲都恨不得掐到人家肉里。
得亏护卫都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才没被她掐的尖叫。
栈板走到一半,突然听到一阵喧哗。
灼华回头,就瞧见了一群蒙面人跟队伍最后的护卫厮打在了一处。
那些蒙面人身上都没有蓑衣,手里也没伞,穿着粗布破衫,先前伪装成了躲在树下的农户,以至于护卫们虽然留了人手殿后,却没能第一时间警戒起来。
眼看着上船的队伍走了一半儿,他们却纷纷从怀中掏出帕子遮脸,冲将上来。昭王的人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死了好几个人。
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倒在距离灼华几步开外之处,伤口被大雨冲刷的泛白,双目圆瞪,犹如死不瞑目的鱼。
灼华穿越之后听过的阴谋不少,可亲眼见到死人脸,这还是头一遭。
尤其是死的这么凄惨的。
她瞬间破防,腿当时就软了,差一点儿也失足落水。
还好被她抓的生疼的护卫直到此刻,仍旧尽心尽责,立刻将她拦腰抱住。
那人抱住她之后,立刻道:“得罪了,姑娘莫怪,赶紧上船,船开走便能躲开这些山贼了!”
灼华口里答应,腿却迈不动步子——
按着这具身体的较弱程度,她能维持着没晕倒,已经很了不起了!
护卫一咬牙,打算将灼华直接扛起来,却见蒙面人中已有悍不畏死的突破防守冲了过来。
灼华眼看着有人在他背后偷袭,长刀从他背后刺入,又从腹部刺出来,红的刺眼。
蒙面人眼看是活不了了,憋着最后一口气手起刀落,砍在了护卫的背上。
护卫吃痛,向前扑倒,就这么直接抱着灼华扑进了河里。
灼华仰面朝天落入水中的前一瞬间,心内喜忧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