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大吃一惊。
也不是没有女子参军的先例,但那是极少数,且多半都是为人妇之后,随着夫家一同上阵的巾帼英雄。
若说以皇后之尊,抛下皇帝离开宫廷去边疆,闻所未闻。
严皇后倒也不是从此再不回来,而是只能在每年以他哥哥的身份,回金陵来述职时,才能跟皇帝见面。
那些年在中宫坐镇的,是个相貌与皇后相似的替身,宫中对外宣称皇后凤体抱恙,不过是为了让冒牌货少出来见人而已。
聚少离多,但严皇后还是怀了孕,挺着大肚子实在无法继续女扮男装了,就回了宫中,生下姜濯川。
正好北疆战事趋近平息,严将军染病过世的消息才在晚了几年之后放出来,皇后也重回中宫坐镇。
这事儿误打误撞,被沐成礼知道了,他当场就以为自己要被灭口。
皇后在有身孕之前,大部分时间人在宫外,接触过无数男人,谁能保证太子一定是帝王血脉?这件事若被有心人利用,势必朝纲不稳!
今上并没要他的命,只要沐成礼发誓密不外传,之后再没提起过。
对于沐成礼来说,就是心内的一根刺,多年来让他如履薄冰。随着严皇后过世,他成了唯一的知情人,这根刺越扎越深。
他成了太傅,也只有姜濯川这么一个学生,同时让两个儿子都不走仕途,就是为了让看似和蔼实则越来越多疑的皇帝宽心。
灼华脊背发凉。
这么大的一件事,原文中提都没提过的!
不过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何原女主傻乎乎说要嫁太子,皇上当时就乐颠颠的同意了——沐家因着这桩婚姻都成太子这根绳上的蚂蚱,自然蹦跶不到别人家去!
灼华又问,父亲如此忌讳此事,为何还要详细的告诉儿子们知道。
沐文海心说你这丫头太难伺候,问也是你要问,如今又质疑?
“父亲忌讳,是怕咱们一家遭灾,可他要是不将利害关系说与我跟大哥知道,却又死活不许我们走仕途,我们定然是不肯听他老人家的话,甚至会去别处调查原因,反而闯祸。”
反正不管大哥会不会查,他是肯定会的!
再者说,万一沐成礼真被算计死,小辈们却连个原因都不知道,傻呵呵的不懂应对,怕是死的更快。
沐成礼虽然忠君,但若是皇上先不仁,他也可以不义!大不了就让儿子们替他报仇,鱼死网破。
灼华吹了半天冷风,又得知这么大个秘密,惊的酒醒了,甚至还因此失眠。
她甚至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要不干脆还是嫁进东宫算了!
姜濯川不是个好丈夫,但她抱着如同给老板打工的心态去做太子妃,之后晋升成皇后,听起来就不是很心酸了。
还能去除沐家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自家二哥从此可以入室了,身为皇帝的大舅哥,也有了追求心上人的机会。
可这样,姜濯川是不是……太可怜了点儿。
从始至终都是被利用的那个。
啧,再考虑考虑吧。
灼华心内纠结,越是考虑,顾虑越多,越是定不下来。
日子一天推一天,直推到宫内那桩玄而又玄的案子告破。
伪装成废妃的女人在谢廷玉设下的层层罗网之下被抓到。
原来她因为巫蛊案被暂时收押掖庭后,用藏在鞋底的铁丝搞开了牢房锁头,伪装成了当班的小太监。
好巧不巧这小太监早就疏通好了门路,接下来转去绣衣局当差,周围同事都不认识他究竟该长什么模样,才让这女人藏了好些日子。
她被抓住之后供认不讳,说她上头有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当年为了混卖身的银子进宫当了宫女,如今掐算年纪该能放出宫来,可毫无音信,她就坐不住了,偷偷躲在采买的板车下头,一路到了冷宫。
她还说混进宫本没有坏心,不过为了找人。
没坏心都要杀人,这要有坏心可还了得?
谢廷玉立刻将人带去大理寺的牢中慢慢审了。
一个民间女人,说混进宫就有胆识和本事混进来,还天生骨骼柔软,又懂得乔装打扮?
鬼都不信!
案子有了眉目,谢廷玉得到嘉奖,正逢原本大理寺卿年事已高,最近因为操劳过度染病,急流勇退,至仕将位子让了出来。
于是一道圣旨下来,谢廷玉就成了当朝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而之前在宫外躲闲的这些公主伴读们,倒是可以再次进宫了。
灼华称病不去。
虽然很想念姜照月,可听闻有番邦使臣来朝,宫内宴会不断。
这种场合,灼华能躲就躲。
特别是这一次来的使臣可了不得,那可是寮国的王太子跟大公主!
唯二两个跟灼华好感度爆高的女子,都是大公主。一个是大邺朝的姜照月,另一个则是寮国的这位公主。
寮国地处极南之地,民风开放,巾帼不让须眉。而寮国王太子,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也跟女主打得火热。
兄妹修罗场,是什么人间疾苦!
更糟糕的是,原文里他们从来不曾一路东行来到金陵,最多便是在边疆晃一晃。
她一穿越,就齐刷刷的来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寮国人可没有汉人这么含蓄,要是想追求谁,恨不得用大喇叭广播出去。
接下来的宫宴,少不了都会有这二位在,灼华决定告假到底,高低熬到他们二位打道回府再抛头露面。
她在府内安安稳稳,哪知道她不去惹祸,反而是她那个二哥惹出麻烦了——
他计划着不日就要离开金陵做买卖去,临走之前,多赴了些邀约。
麻烦就出在邱家旁支的一次宴会上。
沐文海身上被醉汉洒了酒,他平素自理惯了,也没带人伺候,独自去了偏厅的屋子换衣服。
换到一半,有人闯了进来。
也是个要换衣服的,且同样是孤身一人。
而且,这人是个姑娘。
门外无人伺候着,可沐文海进来之后,是立刻点了灯的,这得多冒失才能一声不吭就进来?
他立刻喊了一声,却见进门那姑娘愣愣的,双目失焦,似乎看不见东西的模样。
明白了,这是先前听小妹提过的,那个近乎眼盲邱家小姐。
邱婉柔听到声音,得知屋内还有男子,惊慌失措,紧张的抱了要换的衣服后退,却没成想,衣袖刮到了灯台上,立刻着了火。
沐文海不能见死不救,冲过去将已经沾了灯油,眼看着火越烧越旺,就要燎到皮肉的袖子扯了下去。
虽然有惊无险,可邱婉柔一整只手臂,也被他给看光了。
沐文海倒是有心跟邱婉柔商量着,让她别声张,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对二人都好,可邱婉柔本身眼睛瞧不见,被吓得够呛,转身就逃。
好巧不巧门外还有别人经过正路过。
那二位小姐看到邱婉柔梨花带雨,而衣衫不整的沐文海气急败坏的追出来,立刻就想歪了。
沐文海好悬被当成登徒子扭送衙门,少不得将前因后果掰碎了跟主家解释明白。
邱婉柔当时受惊过度只知道哭,哭够了却也意识到这事儿可大可小,此刻倒是知道该顺着沐文海的话,大事化小。
但到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撕袖子又是换衣服的……
而且还不光沐文海单方面看了邱婉柔,这邱婉柔说是视力受损,也未必就是一丁点儿东西也看不到,瞧了人家男人换衣衫,那双眼睛可就不太清白了!
沐文海回来之后,去了父亲书房请罪。
但他这一次倒是硬气,说就算已经闹成这样,他也不愿意娶邱婉柔为妻。
沐成礼气得够呛,他原本也没想和邱家这门外戚结亲呐!但如今若是不拿出个章程来,他们沐家书香门第的清誉也是不用要了。
他罚沐文海去跪祠堂,沐文海就真的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一早,灼华才从寒霜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灼华突然感觉,二哥比她还像是个现代人!她自己可不止动过一次,想要随便找个靠得住的人嫁了,没感情无所谓,就当长期饭票和挡烂桃花的靠山……
这样的心理。
可沐文海,真是非卿不娶啊!
换了别人,既然注定娶不到心上人,早晚也得要个女人操持家务,娶谁不是娶呢,顺水推舟娶个瞎子,回头纳多少妾,正房夫人都眼不见心不烦,不会闹也没本事闹,多好!
她去祠堂给二哥送了个饭,表示要向他学习,绝不会轻易找个人就将自己给嫁了。
沐文海都要哭了。
不是感动的,是急的。
灼华偷偷的来,没多留,又偷偷的溜掉,转而带了礼物去邱家道歉。
婚事不成,邱家要是收了礼物,证明原谅了沐家,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就算邱家不原谅沐家,退而求其次,邱婉柔能放宽心,原谅她二哥就行。
实在不原谅……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穿越这么久,别的事上没啥建树,随机应变倒是很纯熟了!
来的凑巧,老爷夫人连通几个少爷都不在府内,就邱婉柔自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