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将陆晏手中的剑往前进了两寸,顿时,脖子上被划过一条血线,血珠子慢慢的从细微的伤口渗出来,顺着陆晏手中的剑尖,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动手啊,你还在等什么?你舅舅死的时候可惨了,赶紧的,动手啊。”
陆晏握剑的手曝出青筋,紧抿着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映进了城口之上随风摇曳的火苗,里面似要喷出火来。
曾几何时,他恨不得亲自手刃眼前这个与他有杀妻之仇的男人,可如今真正将剑架在他颈上的时候,却又觉得,他可怜的很。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眼前之人究竟图什么。
不过,错已铸成,如今再来探究缘由,怕是已经晚了!
无论他有多么伟大的理由,都抵消不了因为他死的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不要用怜悯的目光看我!”李洵咬牙恨恨看着他,眼睛血红一片,“你这个胆小鬼,怎居然连亲手替他们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可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所有人看待他的目光,就如同看待一个疯子一般。
李洵环顾四周,低头看了一眼那只身上干净无比的白猫,只觉得它看待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他猛地上前,想要去抓那只猫。
这只猫,就是陆晏最大的软肋,只要他杀了她,只要他杀了她!
谁知他才往前走两步,那只猫突然纵身跃起,伸出利爪从他面门扑过,不过瞬间,他只觉得脖子一痛,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
姜阮收回爪子,见城楼之上只有沈靖,屈伸直立,在除了陆晏以外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变成了一个乌发雪肤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她身上的红衣与墨发随风扬起,冷冷的看着满身鲜血的李洵,搽干净指甲上的血迹,道:“真遗憾,我还活着。”
李洵瞧着她愣神片刻,突然笑了,直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就说,一向视你如命的阿晏怎能忍得住不杀我,哈哈哈,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无稽之事!”
在场的人不理他,,任由他在那儿疯笑。
不多时,陆攸手下的人回来了,急道:“属下等人翻遍了诏狱以及宁王府都没能找到宁王殿下!”
“本王已经说了,他已经死了,你偏不信——”
他话还未说完,陆晏一脚踹在他胸口,用剑抵着他的喉咙,眼里起了杀机,“我再问一遍,宁阿域呢”
“死了,自你被流放的第二日,本王就杀了他,本王说了,地狱空荡荡,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作陪,只是可惜了,你的这只猫,居然就活过来了!”他擦干净嘴角的血,毒蛇一样阴冷的眼神在姜阮身上游走,略带遗憾的笑。
这时,天空中飘起了雪,洋洋洒洒的雪花簌簌落下。
陆晏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越来越大的雪,收回了手中的剑,低声道:“小舅舅,事到如今,收手吧。”
“来人,将罪臣李洵押回去。”
他说完,牵着自家小猫的手走了。
他一点儿也不相信眼前这个疯子说的话,他要亲自去找阿域。
李洵的笑僵在脸上,看着他那张脸,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幼年。
他那时不过六七岁,正在花园里看书,看的正入迷时,阿耶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三四岁大小,一红一白,生的粉雕玉琢的娃娃。
那白衣裳的是皇兄最下的儿子阿域,那红色衣裳的他倒是头一次见,生的极其漂亮。
阿耶牵着他的手,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顶,指着他道:“这是你长姐家的老三,阿晏。”
“阿晏,这是你小舅舅。”
才不过三四岁大小的陆晏,神情竟然比宫里的皇子还要傲然,鼻孔朝天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辈分却比自己高一截的人十分的不服气,可还是奶声奶气的上前叫了一句“小舅舅”。
后来两人私底下见面时,他总是忍不住逗他,“阿晏你为何不肯叫我一声小舅舅?”
再后来,李洵不只一次想,自己若他真是他的小舅舅就好了。
只是,可惜了。
李洵瞧着雪幕里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想,他这一生,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他悄悄从腰间拔出那柄缠绕在腰际的软剑,隔断了身上的绳索,猛地向他们刺去,
“来吧,我们一起下地狱!”
陆晏瞧着被火光映在墙上长牙五爪扑过来的影子,一把将自家小猫抱在怀里,反手刺了回去,只听“扑“”一声,是利刃贯穿肉体的声音,紧接着,是兵器落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音。
被陆晏紧紧抱在怀里的姜阮一脸诧异的看着那个从来跟在李洵旁边,形影不离却从不爱说话的疤脸侍卫,也不知他何时挣脱了沈靖的束缚挡在了李洵的前头,两人皆被利剑穿胸而过,温热的液体顺着剑刃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很快形成一个漩涡。
李洵的下巴搁在那侍卫肩上,口中的血迹不断溢出,他紧紧的抱着那侍卫,似乎将他当成了一个支撑,眼睛却看着陆晏,喃喃道:“如此这样,真好,真好……”
他抬起手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垂下了眼睛,再也没了生息。
夜还是那样的凉,雪越来越大,立在原地一动未动的陆晏肩头没一会儿积了薄薄一成雪。
姜阮看着他垂落下去苍白如玉的手,以及他脚下那越来越多与白雪不断不断融合在一起的鲜血,眼睛热的厉害。
她的噩梦终于死了!
那个无数次午夜梦回,那双紧紧遏制住自己脖颈,冰凉无比的手,那双将自己全身的骨头一点点儿折断的罪恶之手,在这一刻,将永远的消失。
她闭着眼睛,滚烫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溢出,不知是在哭自己终于大仇得报,亦是在哭从今往后的喜乐安宁。
她紧紧环着陆晏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身子微微颤粟,“陆晏哥哥……”
陆晏不停安抚着她的背,与她在这样寒冷的雪夜相拥。
“一切都结束了。”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人,抱着怀里不断颤粟的小猫一步一步走下城楼去。
一切因他而始,一切因他而终。
战争过后地上的尸体与血迹很快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所有的尸首有主的皆被送回了本家,无论是站在谁的阵营,都没有收到牵连。
陆晏将这场战争所带来的严重后果降到了最低,他想,如何可以选择,谁也不愿意发生战乱。
那些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从龙之功,功在千秋社稷”在他看来,怎么都不比不过一世平安。
大雪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厚厚的积雪将这世间的爱恨情仇掩盖的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陆晏始终不肯相信李域死了。
姜阮跟着他带人在宁王府,楚王府,以及皇宫统统搜了一遍,最终在皇宫里一处废弃的宫殿找到他。
他看上去瘦了些,但是整个人还好,并未受到太多的苦,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被关得久了,话不如从前的多,整个人越发的成熟内敛。
两人久别重逢,激动的热泪盈眶,就连一大不喜欢李域的姜阮,也跟着红了眼睛。
她想,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宁王李域带着陆晏等人在修复整个摇摇欲坠的王朝。
确切的说,他已经不是宁王了,天启二十三年十二月三十,宁王李域继承大统成了新的天子,国号为昌。
李洵登基后得第一件事便是给先帝李谋改了封号,定国号为,命史官收回并且销毁了罪己诏书,重新修改了这一段历史。
至于从前的东宫,他们则对外宣称,死在了那场战乱之中尸骨无存,而史书上关于摄政王李洵则是罪有应得,被写成乱臣贼子,试图谋朝篡位,招后人唾骂,被载入史册之内以示警醒。
只是,史书之上,至始至终,提到他的都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少时聪慧,得先帝喜爱,成年后被封为楚王,后大逆不道,成了毒害天子的谋逆之臣,至于他曾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身世之谜,也被压得弥补漏风,成为野史轶闻。
李域登基后的第二件事,自然是为这次从龙有功的进行封赏,他想了许久,还未想出该给这个将自己的身价性命都交付出去的好兄弟什么样的封赏才合适,陆晏却先一步找到了,并将那合二为一,沉重的如同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心头的兵符交了上去。
“阿晏,你这是什么意思?”龙袍加身,早已没了当初被关起来的落魄,英姿勃发的帝王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世上唯一信任的人。
陆晏道:“臣大仇得报,如今只想好好的与阮阮过日子,至于这些,实在是不适合放在臣身上,还请陛下收回去。”
李域皱眉,“我说了,你我之间,永远不需要君臣之礼,而我的天下,只有交到你手上才放心。”
陆晏始终不肯接受,甚至连他提议的裂土封侯的封赏都拒绝了。
他这些日子以来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话,生在帝王家的人,与你千般好,万般好的时候,是同袍,是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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