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娘从怀中掏出一张白帕子,捻起帕子擦拭黄俞脸颊上的泪滴,呢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黄四娘见黄俞的小脸儿冻得通红,手上还有几个冻疮,便连忙拿了生姜切成姜沫子,捣碎出汁儿,倒在米酒碗中。
“这米酒也算不得烈,但应是有些效用的。你且忍着,马上就好。”黄四娘将干净的麻布在碗中蘸了点儿,准备涂在黄俞的手上。
“阿娘,疼。”黄俞下意识地将手缩回。
黄四娘故作生气状,“这会儿你不治,等以后破了皮儿、肉裂开往外翻,那才是疼得要命!”黄四娘温声道,“阿娘轻点儿就是了。”
黄俞咬紧牙关,愣是大气儿都没出一声。
黄四娘看见女儿手上细微的裂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黄四娘小心翼翼地涂好后,将小碗收好,“晚上回去,再涂一次。”
“对了,我给阿娘做了馄饨吃,阿娘快趁热吃。”
第9章 小馄饨2 贵人要求甚高,宫里的御厨怕……
黄俞将食盒打开,递给黄四娘,“早晨,阿娘起得早,守摊子的时间又长,免不得挨饿。阿娘且先吃着,若是有人来买豆腐,我守着就是。”
食盒内有将近二十个晶莹如玉的馄饨,上面沾满了白芝麻和嫩青的小葱花,看着煞是好看。
热腾腾的馄饨蒸汽向上漂浮,在寒冷的冬日散发出清香,这香味真是……诱人。
馄饨皮儿很薄,馅儿十足,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黄四娘的胃口本不大,但因这馄饨实在美味,将食盒中的馄饨全部吃完。
“阿娘,慢点儿吃。”
黄四娘吃饭本就快,此时也顾不上许多,转眼间连食盒内的汤汁都喝了个干净。
刘宾一脸欣慰地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团聚,又看到黄四娘一脸满足的模样,打趣道,“黄丫头啊,看得你刘叔我……都馋了。”
“刘叔?”在黄俞眼中,刘宾只比她大十二岁,叫他叔叔,有点不妥。
“我的乖乖呀,我是你阿娘的好友,你怎么不该叫我一声刘叔?”
黄俞只得含笑道,“罢了罢了,倒是我无礼了。对了,这儿还有馄饨,我可没把刘叔忘了,也想着刘叔哩!”黄俞边说边将另一食盒递给刘宾。
“这……真是给我的?”刘宾有些发懵。
“嗯,刘叔吃吧,看看味道如何?”
刘宾夹起一个馄饨,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后,汤汁油润鲜美,吃完后满齿留香。
刘宾不由得伸出大拇指称赞道,“黄丫头啊,你这手艺,可真是一绝。”
吃罢,刘宾忍不住开始打量眼前的这位小姑娘。
她不过十六、七岁,鹅蛋般的小脸儿,长长的睫毛如同两片鸦羽,覆在她清亮的眸子上。此时的黄俞虽然身着粗布袄裤,但仍掩盖不了她清秀的容貌。
这样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以前竟然是山匪?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刘宾摆首,暗自思忖:真可惜!黄丫头也是被强迫的,毕竟生在那样的一个家庭,容不得她自己做主。
想到这里,刘宾对黄俞投以同情的目光。虽然黄俞相貌不错,但日后的婚嫁怕是难咯!
“黄丫头多少岁了?”
“过阵子十七了。”黄四娘答道。
“那也不小了,女儿家若是过了年纪,可就更难找夫婿了。”
黄俞听到刘宾的话后,蹙眉道,“我倒是不着急此事。只是……现如今,我一定要找个谋生的活路。家里光靠阿娘一人挣钱,是不够的。”
黄四娘注视黄俞,目含忧愁,“你才回来,先歇歇吧。再说,这京城里的差事,可不好找。”
“我想开个小馆子我想自己养活自己、养活阿娘。”黄俞莞尔一笑。
小馆子?
黄四娘瞠目结舌,“那可不容易,你果真想好了?”
“我看这事儿行!黄丫头厨艺了得,若是开个店,说不定能挣不少钱。”刘宾缓缓说道。
黄四娘心知黄俞喜欢做吃食,况且黄俞厨艺了得,开个小饭馆于她而言,确实是条不错的出路。
“汴京城的铺子不比外头,价钱一个比一个高。你若想开个饭馆,只怕前路不会顺畅。”黄四娘知晓黄俞性子倔,拉起黄俞的手,“你当真想好了?”
黄俞郑重地回答道,“心之所向,自当勇往无前,方不悔年少岁月。不尽力试一试,又怎知前方无路?”
听得黄俞这么一说,黄四娘的鼻子突然有些难受,敛眉垂首道,“你只管去做,为娘那儿还有些积蓄,可供你租个小店。”
令黄俞万万没想到的是,阿娘口中所说的积蓄是一支玲珑的翠绿石珠花。
家里早已是捉襟见肘,在黄俞被关入牢狱的那段时间里,黄四娘时不时出钱探监,给她带吃食。因有黄四娘在牢外打点,黄俞的牢狱生活过得还算轻松。
那三个月,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而现在,家里唯一值钱的物件,怕是只有这一支翠绿石珠花了。
“阿娘的意思是……让我当掉它?这么贵重的东西……”
黄四娘颔首,“不过是一个物件而已。你当掉它后,应能交上几月的租钱。”
“阿娘,您就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黄俞不由自主地走进界身,毕竟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在那里做餐饮,生意一定火旺。然而,过了一刻后,黄俞又垂头丧气地从潘楼酒店走出来。
黄俞叹气,“这儿的铺子很好,就是太贵。”
走了许久,黄俞探寻了很多店铺,其中要么价钱太过昂贵,要么位置太过偏僻,竟没有一个合适的。
走了许久,探访了很多地方,黄俞终于在南街找到一家出租的小店面。这家店面约摸只有五十来个平方,位于汴京城的西南方,旁边就是杂耍的地方瓦子。
通常杂耍的卖艺者只有晚上才开张,所以在这里做吃食生意。早晨和中午的人不多,一天挣钱全靠晚上。
店面虽然小了些,但里面的厨房很洁净,阳光正好照入店里,不用担心店里太黑、需要掌灯。
“小娘子啊,你可算是捡到宝了!我家主人离京,估摸几年后才回来。这段时间,他想把店面租出去。对他而言,钱多钱少倒是小事,重要的是有人时常打扫着,不致让这间小店子太腌臜。”家丁头上裹着包巾,手里拿着湿帕子,将店子里里外外擦拭干净。
黄俞笑靥如花,一口应声道,“好勒!多谢你家主人,多谢你了,小哥。日后若是你遇到你家主人,向我代他说声新年吉祥。”
离过年还有一月左右,京城里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采买货物。毕竟,若是到了年跟买货物,价钱要翻上好几倍。但凡能放置时间长的货物吃食,早早地被人一抢而空。
黄俞嘴角上扬:一切的苦难已经过去,新的一年,我来了。我要在汴京城里开店挣钱,在汴京城扎根!
看来,今日遇到的不全是坏事,总是有一件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事了。虽然店面的位置比不得像界身,但是在汴京城这般寸金寸土的地方,这家店面的租费算是公道。
忙活完一天,黄俞终于办好店铺交接的事务,准备去潘楼酒店接阿娘一起回家。
黄俞抬眼看黄四娘旁边的摊位,已是空空如也,便纳闷道,“刘叔卖的货已卖光了?”
黄四娘答道,“你刘叔卖字画,生意一向冷清。更何况,再过一月就是年关,不少人没那个闲心买字画。”
“刘叔这么早就回去?”
“他一向如此,每日虽来得早,收摊也是最早的,不到寅时就回家去了。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倒是活得自在。”
黄俞大受启发,自己租的店面晚上生意最好,白天尤其是早晨,几乎鲜少有人大老远跑来瓦栏吃饭。⑨⑩光整理
开店初期,需要采购食材,黄俞需要稳定的经济来源。毕竟,一家店面刚开张,不会轻易地稳赚不赔。
黄俞突然对黄四娘严肃地说道,“阿娘,有什么差事只需早晨干活的?我想兼一份工。”
黄四娘颇为忧虑,兼工很累,尤其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
“阿娘,你不用担心。我先兼工一段时间,等我的小店走上正轨后,我就辞了其他差事。”
“柳西桥处,张贴许多招人的告示,你可以去那瞧瞧。”黄四娘知道她这个女儿极有主见,性子很倔,一旦下定注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勒,我这就去瞧瞧。”
眼前的柳西桥是由青砖堆砌的小拱桥,横跨在江面之上。京城中有招人帮佣的,出租店铺的,寻人寻物的……都会在柳西桥贴上信息,让更多人知晓。
柳西桥上贴满各种租赁帮佣信息,黄俞扫视一圈后,眼神突然一亮,只见上面写着——
招厨娘每日熬清粥一份,半年工钱为三百两纹银。
熬粥?三百两纹银?
天下竟有此等好事?黄俞兴奋地搓搓手,心中狂喜:我可以!
黄俞急忙询问路边的小哥,“请问在哪儿接这份差事?”
小哥一脸诧异地望着她,小声唏嘘道,“小姑娘哪,我劝你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