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多谢你啊。”
得了麂奶肪馒头,元徐自然心喜不已, 若是一直傻傻地排队,怕是排到自己,这馒头早已卖光。
元徐在路上就将麂奶肪馒头吃得一干二净,这时才知道为何自己一直不喜欢吃白面馒头。不是平日里的馒头不好吃,而是馒头的做法有问题。
且不说黄小娘子做的这馒头里加了麂奶肪,就单单说这个馒头本身就与别家的不同。
圆圆的白团子馒头既有嚼劲,又不生硬。手上的馒头还是热乎乎的,透着股热气儿, 不似平日里硬梆梆的馒头寡淡无味。
咬在口中,温暖了整个口腔, 暖乎乎的。虽说这是普通的白面馒头, 但这馒头里面却有分层。只用轻轻咬上一口,麂奶肪馒头里面的肉馅儿就像挣脱束缚似的争先恐后地往嘴中跑。
鲜美的羊肉汁儿嗦入口中,元徐几近觉得自己身处云雾之巅,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了。
吃着吃着,元徐的泪滴不禁划过脸颊,“你说说我,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早知当初, 就应该让杨世子早早娶了黄小娘子才是!而现在呢?落得个两头不讨好,善哉善哉,我好想再吃黄小娘子做的……”
吃罢, 元徐回到杨濂府上第一件事就是漱口,千万不能让主子闻到味道。连续漱了几次口后,元徐才停下,故作镇定去往杨濂的房中。
“此事已办妥了。”
元徐目瞪口呆,一头雾水地问道,“主子所言是何事?”
杨濂的嘴角微微勾起,启唇道,“冲……喜。”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想来官家也是关爱您的,见得您身体抱恙,便想顺了主子的意。若是黄小娘子来了府上,那我们府里的人可就有口福了。啧啧啧,主子,话说官家多久下旨?”
杨濂白了他一眼,冷声道,“这还得她愿意才行。”
元徐脱口而出,“啊?难不成她还能不愿意?主子英姿飒爽,又玉树临风,与黄小娘子堪称天生一对儿……”
“虽说我知你是拍须溜马,但这话我听着倒是很受用。”
元徐拍拍自己的胸脯,“主子你放心,这门婚事一定能成,更何况这还是官家赐婚呢。我现在真想让黄小娘子快点儿入府,这样我就能吃……”
“这也算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惹出的麻烦,如今却得了个好结果。”
元徐顿时恍然大悟道,“对啊,官家早前一直想为主子寻个世家贵女,要不是因您一直对外称病,官家指不定早就将您的婚事给安排上了。现在又有传闻您命不久矣,官家这才遂了你的意,指了黄小娘子给您。”
杨濂的唇角折现出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官家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至于官家此前的指婚,若是把我逼急了……”
杨濂的眼睛似一湖深不可测的深渊,声音中也没有半点儿温度,那是元徐从未见过的。
“主子?”
元徐的声音将杨濂拉回现实,杨濂启唇道,“上元节我不能让她孤身一人前去。”
“是啊!此番官家赐婚,主子您还得快些下聘,争取早日将黄小娘子迎娶过来才是。”
元徐话音未落,却听得屋外公公大声呼道——“官家驾到!”
转瞬间,杨濂躺在床榻上,顺势将自己的鞋袜脱下,犹如飞鹄一般迅速。
官家只身着便服,疾步上前,见杨濂脸色苍白,唤他醒来,“怀安最近的身子很是不好么?”
杨濂的眉头紧蹙,使劲儿睁开自己的双眼,“官家,微臣……拜见官家,恕微臣不能尽臣子之礼。”
官家将自己的手指探在杨濂的脉搏上,杨濂用功封住自己体内的气息,硬生生地逼得自己吐出一口鲜血。
“怀安脉象虚浮,看来确实是久病成疾,朕记得你曾经的身子强健无比,朕当时就想着,有朝一日定叫你挂帅出征、光宗耀祖。”
杨濂心下一紧,“敢问官家,可是我爹出了什么事?……”
官家摆首道,“你无需挂心,他并无大碍,只是他戍边已久,如今已是年老体弱,早已不复廉颇之勇。”
“我爹年事已高,确实不适合再出征。”
“怀安,若是你也正有此意,不如写封家书,劝令尊荣归故里。来人,伺候笔墨!”
荣归故里?杨濂在心中忍不住冷笑,如今边境安稳么?大辽早已对中原之地虎视眈眈,官家焉能不知?
只是宁王戍边已久,这几年来,不断有小人谗言说——大军在边塞只知杨家,不知官家,竟还自称为杨家军。官家心中早有芥蒂,当初宁王领去的可是他中原的子民,怎么转眼就成了宁王的人?
杨濂的嘴唇干涩,艰难地说道,“如今我病体难支,恐难执笔写字。”
不料官家竟说,“既然卿疾病缠身,那你只需言说则可,朕命人写下,你按下手印就是。”
“全凭官家做主。”
从杨濂踏入汴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纵使自己外表风光无限,终究到底不过是个质子而已。
从宋□□的杯酒释兵权开始,他就知道重文轻武的状况不会改善,反而会愈演愈烈。
当杨濂在白得刺眼的宣纸上按上自己的手印,内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却只好咬牙故作淡然。
“怀安啊,如今你身边也快有女子相陪,那此前端荣的郡主之事,就此作罢吧。”
起初官家初见杨濂时,便有意无意地说到端荣郡主,言语间透露出希望二人永结同心之意。
端荣郡主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病秧子,成天往大内皇宫跑哭诉,表明自己不想守一辈子的寡。适逢杨濂也对官家的话熟视无睹,官家两相权衡下,便只好将此事作罢。
“谢过官家。”
“摆驾回宫吧。”
官家走后,杨濂将冷眼看着身前的纸笔,轻言笑道,“元徐,拿酒来。”
杨濂手提一壶桃花醉跌跌撞撞地飞上屋檐,眼见现在夜色将至,天上悬挂有一轮圆月,发出清淡的光芒。
元徐正想轻声叫杨世子下来,却不料转眼间杨濂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得一身清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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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俞找人买了几个锅炉子,在小饭馆内开始做红汤火锅。
夏夏在一旁望着满锅麻辣的火锅,闻着香辣的味道,“小娘子,这辣味是如何做的?感觉比平日里的辣味更浓郁。”
“能制造辣味儿的吃食很多,其中有葱、姜、蒜、胡椒、辣蓼、韭菜、芥末和芥菜疙瘩。我做的无非用上了生姜、胡椒芥末和辣菜。”
夏夏反应过来,含笑道,“我看夜市上有卖辣脚子的,那也是用芥菜疙瘩做的。”
“把芥菜去皮切条后腌制上半月左右,就是所谓的辣脚子了;若是腌制一夜后,再浇上醋和小磨油,就是白瓷缸子里卖着的辣菜了。”
天已经渐渐阴暗下去,各个店铺里都都开始掌着灯,街上的行人比起白天还要多上不少。
夏夏瞧黄俞正在厨房里忙活,便探出脑袋好奇道,“小娘子今儿个晚上煮什么吃食?”
“拨霞供。”
黄俞将备好的兔子肉切成薄片,用清水泡上二十来分钟,用以去除兔子中的血水,而后加入腌料,再腌制上半个时辰。
锅子中已经加有清水,炉膛下放着木炭燃烧,锅底放一大盆水。
在碗中加入白腐乳汁,再撒入一些小葱花和芝麻油,在涮锅中倒入清水煮开。
水烧开后,打掉锅中上面的浮沫,用筷子夹起兔肉薄片在锅中涮锅,等到肉色变成晶莹宛如云霞之状,再配着蘸料食用。
“夏夏,你再备一些香菇和海米,倒入锅中增加鲜味。这今天的拨霞供,有清汤和红汤,我都已调制好。”
“好勒,小娘子。”
黄俞解开围裙,走出小饭馆,见汴京城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黄俞倚靠在小饭馆门口,想着元宵日做什么吃食,想着想着不禁出了神。
“小娘子怎生站在门口,也不怕冻着了?我老远就闻到你家店子的鲜辣,可是做了什么好吃食?”
黄俞应和道,“拨霞供又称兔肉涮锅,客官可要来些?”
“我可喜欢吃兔肉了,怎能错过?”那人心喜地抬腿进入小饭馆中。
如今,士大夫阶级食野兔之风正盛,虽说拨霞供是南宋年间的吃法,但既然她来了,便想引领新潮流。
如果每日做寻常的吃食,和汴京城中的众位摊贩商铺都做一样的,纵使味道比别家好,但到底不是小饭馆的特色招牌。
况且,虽说她现在已经攒下不少银子,此前与店家的三月之期定能作数,这家小饭馆不日就会归入黄俞名下。
但对于黄俞而言,这还远远不够,她想在立春前后将这家小饭馆归入自己的名下,以后还要将生意做大,最好在汴京城再开几家连锁店。
黄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竟看到杨濂向自己走来。
“郎君?您怎么来了?”
黄俞连忙上前,只见杨濂身在皎皎月光之下。清冷的月华在他身上映着清辉,仿若从天而降的谪仙。
第45章 枸杞酒 水晶饺儿 我还能与这锅子大战……
杨濂上前几步, 微一抬头,就看到黄俞的小饭馆招牌,轻笑一声, “不知不觉, 我竟走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