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朵烟花似离弦的箭直冲云霄,一时间照亮了漫无边际的冰冷夜空,也照在每个人的笑脸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多时,人们的欢笑声荡漾在耳边,黄俞搀扶着杨濂走下了拱桥。
“郎君先在此处等我一下。”
说罢,黄俞飞快跑到在旁卖信笺的小贩的面前,掏出铜钱买了两封信纸。
“听人说,将愿望写在信纸上,再将信纸放在小水船上。这样,愿望就可以随着流水流向远方,这样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杨濂略微挑眉,“哦?是吗?”
“郎君要不要试试?”
第37章 荔枝膏 水傀儡 我偏要——替天.行道……
“怎么?郎君没有试过吗?”
黄俞拿起一支狼毫笔在一封信纸上写下一行字——愿万家和乐, 吾与家人一生平安喜乐。又在信的底部落款:俞。
黄俞将狼毫笔递给杨濂,“郎君写个吧,说不定您的愿望就实现了呢?郎君请放心, 您就放心将您的愿望写下, 我不会偷看。”
“好吧。”杨濂随手写了几个字后,将信纸折叠起来, 将其递给黄俞。
黄俞手中紧紧捏着信纸,“郎君稍等,我去去就回来。”
话说衣食无忧的贵人会写什么愿望呢?
饭量变大一些?眼睛有朝一日可以恢复如初?
……
想了许多,黄俞怎么猜不透贵人的心思,她死死地盯着杨濂写下的信纸,内心无比纠结。
到底是看呢?还是不看呢?
我答应过贵人不能偷看,可是……
这该死的求知欲呀,我就瞟一眼。
黄俞暗想: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贵人眼睛看不见, 我却如此欺瞒贵人。只要我表现地同往常一样,贵人应该觉察不到什么。
在一番心里斗争下, 黄俞小心翼翼地打开杨濂写下的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这不是武则天写的《如意娘》吗?”
黄俞疑惑不已,这首诗描写了主人公相思成疾,又顾影自怜、觉得自己红颜薄命,往日的相聚欢乐已然不复存在,只留下冰冷的相思之苦。
相思之情?
她顿时脑补出事情的前因后果——贵人曾与一女子相知相爱, 有过一段短暂而幸福的日子, 但女子抛弃了贵人,只留下贵人孤身一人饱受相思之苦。
难啊!太难了!
“好了么?”
黄俞慌张地将信纸叠好,转身看到杨濂在她身边, “嗯……马……马上。”黄俞做贼心虚起来,说话将结结巴巴的。
“你打开看了么?”
……
这人还真是洞若观火,既然他已心生疑惑,黄俞也不想多加隐瞒,这事儿毕竟就是她做错了。
“不瞒郎君,我心里实在是好奇,便忍不住打开瞧了一眼。”
杨濂怔忡着不作声色。
黄俞见状,便开始为杨濂打抱不平,“像郎君这么好的人,究竟是哪家姑娘的眼睛有问题,竟然辜负了您?”黄俞顿了半晌,继而说道,“难不成是那位姑娘因旁人抛弃了郎君?对您始乱终弃?郎君放心,既然这事儿被我遇上了,我便要——替天.行道!”
“可别。”
“郎君是不相信我的实力么?我将话放出去,要为郎君讨个公道,便绝不会食言。郎酒可还记得在比试飞镖时,我的实力可远在那几个纨绔之上!”
杨濂的嘴角微微勾起,举手投足之间都优雅至极,“这我知道,能两只飞镖同时射中小图,确实是真本事。然而……事情已经过去,那女子其实并无过错,你无需将此事放在心上。”
黄俞的眉头始终紧蹙,嘟囔道,“事到如今,郎君还不忘时刻维护她,您可真是个好人!可那个女子,她值得你为她这么做吗?若是她真的负了你,你难道就此不提、白白受这窝囊气?”
“罢了,将信纸放出去吧。”
“好吧,反正这又不是我的事儿,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自然也不好再提。”
说罢,黄俞将两张信纸放在小水船上,看着愿望随着流水渐渐流走,在泻落一倾的月光中,在万民的欢乐声中,在她希冀的目光中,慢慢飘向远方……
她回头望着这灯火通明,这万家同乐,欣慰地笑笑……
“我们走吧。”
“等等,我有点儿渴了,郎君喜欢喝什么,我买来给您。”
“顺带一份给我就可。”
黄俞道,“那我们去买荔枝膏吧,荔枝膏可好喝了,里面就是乌梅、砂仁、肉桂、生姜、丁香几种常见的药材凑在一起,喝起来就有满满的荔枝味儿,甜津津的,甚是好喝。”
黄俞携杨濂走到街市上的店铺前,只见那伙计正在做荔枝膏。
“小娘子稍等,刚才一锅已经卖光,我再做一锅。”那男人头戴包巾,裹着大袄子,双脸冻得通红,脸上却仍旧洋溢着灿烂的笑意。
只见伙计将锅中放入乌梅,加入清水煎汁直到汁液浓缩至原来的一半后再过滤出锅。
再将砂仁和肉桂中加入清水,用大火烧开后按照上个步骤取出过滤。
伙计将乌梅汁、砂仁肉桂汁和生姜汁三种汁液放在石锅中,再加入些许冰糖,熬制成膏状。
最后,在锅中撒下一些丁香的磨粉,将之搅拌均匀随后装瓶子中。
“喏,小娘子,你家夫君也要一瓶吗?”
“是的。”随后,黄俞才意识到不对劲,这才反驳道,“他是我友人。”
那位伙计看破不说破,忙改口道,“那这位郎君也要一瓶么?”
黄俞点头,“嗯。”
黄俞与杨濂人手一瓶荔枝膏,准备径直走出市集。
可黄俞回头望着长长的街巷,又忍不住往回走。
只见街道边上还有卖酿梅果子、樱桃煎等蜜饯的,黄俞对街边商贩说道,“老板,来两袋酿梅果子。”
“我不用。”
“那就买一袋。”
杨濂心下疑惑,黄俞在家似乎吃了不少,为何到街巷后又不停地买吃食?难道是因为饿吗?
黄俞接下店家递给的一袋子的酿梅果子,拿起几个果子送入口中。酿梅果子酸酸甜甜的,虽然果子的水分不如才摘下来的时候,但它的味道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却更加浓郁,咬起来还格外有嚼劲。
吃了几口酿梅果子,黄俞又吸了几口荔枝膏,荔枝膏香甜醇厚,润滑可口,果真不愧是汴京城中卖得最好的饮品。
荔枝膏加上酿梅果子,简直是绝配!
“郎君当真不来点儿酿梅果子么?一边吃着酿梅果子,一边坐在热闹的街巷上,这个寒冬都充满温暖了呢。”
“你吃吧,我不爱吃太甜食。”
黄俞看着杨濂手中的荔枝膏,不禁陷入沉思,那荔枝膏好像就挺甜的。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黄俞目瞪口呆,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她对贵人说的吗?她一介山大王,怎么沦落到被人送回家的地步?
贵人身娇体弱,再加上眼睛看不见,他才应该是重点保护对象。
“还是我送贵人回家吧,贵人如今还住在柳音阁吗?”
“我搬家了。”
“那便恭祝郎君乔迁之喜了。”黄俞略一沉默,继而说道,“郎君,我一直不理解,为何你以前会选择住在那地方?”
杨濂含笑道,“越是鱼龙混杂之地,则越安全。”
黄俞虽然并不是太理解,但他始终坚信贵人如此做,必然有他的道理。“那郎君现如今住在哪里?现在天色已晚,郎君若是想歇息了,我便送郎君回家。”
回家?杨濂的嘴角略微下沉:他的真实身份不能公之于众,尤其对面的黄俞。府上的匾额悬挂中央,府内的小厮也未提前招呼,如若今日带黄俞前去,则势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杨濂透过白布看着黄俞熟悉的面容,不敢声张半个字。此前,他一直瞒地很好,将所有的人都瞒了过去。直到今天,当黄俞打开他的信纸,偷看了他的愿望时,他使劲儿地掐住自己的手掌,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
他的眼睛康复如初已有将近半月,但对官家却一直宣称眼盲,就连官家派来的御医也被杨濂给骗了过去。那时,黄俞刚从忠勇侯府出来时,杨濂就已知晓这位小厨娘正是黄家山寨的黄俞,故而才相约一起去看傀儡戏、烧臆子。
“你可还记得,你曾答应我一同前去看水傀儡戏?”
黄俞答道,“那是自然,此前若不是忠勇侯府的人追了出来,那时我们就将水傀儡戏看了。”黄俞说后,转向杨濂震惊道,“郎君莫不是现在就想去看水傀儡戏?可现在天都黑了。”
“不妨事的,晚上也有演出。”
黄俞执拗不过,只好依从贵人的意思,谁让她偷看了他的东西呢?
走了一会儿后,二人来到瓦子中。
“不知此番的崖词①唱的是什么?”
黄俞领着杨濂入座后,不多时,就看到眼前的河水中突然蹦出个机械傀儡,傀儡上面刻着精细的痕纹,伴着周遭的鼓、笛、锣、拍板的声音,不断地上下浮动,忽而跳跃在空中,溅起一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