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认识薛素衣的,心里更是觉着她扶不上台面,薛素衣有心世子妃之位久矣,偏偏她这般行事做派,处处都像个妾。
有好事者对着卫谚起哄:“世子房中如今无妻无妾,我看这位薛姑娘就不错,世子房里正缺这么一位能歌善舞的妙人儿。”
这话其实有些轻佻了,却正中薛素衣下怀,她刚做了一个拧腰旋跨的动作,忍不住含着希冀看了卫谚一眼。
卫谚厌烦地皱了下眉,听了这话,他却下意识地看了沈迟意一眼,见她无甚反应,他才不快地撇了下嘴,冷淡道:“我只拿六娘当妹子待,这话以后不必再提,休要坏了我们的兄妹情分。”
薛素衣本来满怀期待,见他下意识去看沈迟意,她心里才‘咯噔’了声,又听他拒绝的这般干脆,她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厅内。
卫谚怎么可能对她全然无意?不,不会的!说不定他是想让自己为正妃,才不肯在这等时候轻佻应下,又或许是他受了沈迟意挑拨,才这般说。
薛素衣思绪如潮,卫谚轻弹了弹手指:“表姑娘身子不适,扶她下去歇着。”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侍婢上前,扶着薛素衣下去了。
薛素衣眸光深深地看了沈迟意一眼,重重咬了咬下唇,扶着侍女的手走了。
瑞阳王一场寿宴,就让众人瞧了两回好戏,直到瑞阳王宣布宴散,大家才心满意足地各自归去。
沈迟意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想到之后有可能见到兄长,她决定信卫谚一回,遣散了左右服侍的下人,悄没声溜去了兰台。
她本来做好扑了个空,被卫谚耍着玩的准备了,没想到卫谚居然早就在兰台候着,见到她居然还嘟囔了声:“怎么来的这么晚?”
沈迟意捋了捋头发:“我在王府进出,自然没有世子方便。”她想了想:“世子这时候唤我来兰台,到底有什么事?”
这时一股冷风刮过,沈迟意站的正是风口,她身上又没有穿大氅,不由打了个激灵。
卫谚看了她一眼,长腿迈出一步,走过来为她挡住风口。
他其实也没想好把沈迟意叫过来想要干什么,只是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是想和她独处在一处。
他抿了下唇,檀黑凤眼睇着她,故意道:“方才寿宴上,有人让我纳妾,你听到了吗?”
这话题实在是莫名其妙,沈迟意皱眉想了想:“是让世子纳薛姑娘吗?”
卫谚眸光微亮:“你听了有什么感觉?”
沈迟意摇了摇头:“我觉着不大好。”
卫谚眼眸亮光大盛,勾唇道:“为什么?”
沈迟意道:“薛姑娘待世子一片情深义重,世子定是要娶薛姑娘为妻的,如何能收她为妾侍?”
卫谚:“…”他冷冷看着她,似乎气的说不出话来。
沈迟意不知道他莫名其妙怎么又发起火,有些不耐,强压着性子直言道:“世子能否允我见长兄一面?”
卫谚平了平气:“想见你兄长?”他挑了下眉:“听说你琵琶弹得不错?”
沈迟意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尚可罢了。”
卫谚低笑了声:“给我弹一曲琵琶,若你弹的好,我便让你去牢里,见一见你的长兄。”
他话一出口,又有些懊恼,他并不是公私混淆的人,在公事上一向不会容情的,这回却开了先河了,搞得他好似被美色所误的昏君一般。
他懊恼之余又有些得意和期待,就连瑞阳王都没听到她的琵琶曲,他现在却能听着了。
这条件让沈迟意颇为意外,不过弹琵琶又不是多难的事儿,她方才不允,只是为了免于遭受沁阳等人的羞辱,虽然不知道卫谚为什么对一曲琵琶执着起来,但能用一曲琵琶换见兄长一面,实在是再划算不过。
她皱眉左右看了看,有些为难:“我没有琵琶。”
卫谚到底早预备下了一半,从亭后取了一把紫檀木琵琶,佯做不在意地道:“祁阳王两年前送来的琵琶,一直放在库房里落灰,你要是喜欢就赠你了。”
沈迟意瞧见那紫檀木琵琶,却微微有些走神。
她上辈子是有过一次恋爱的,她刚上大一不久,报的社团就是民乐社,在社团里她选学了琵琶课,当时来给他们上课的是一位快要毕业的研究生学长,已经在忙实习的事情,废了很大功夫才抽出空给他们上课。她打小就知道自己身上有许多幼稚不成熟的地方,所以一直喜欢的是稳重成熟大度冷清型的异性,那位学长清俊从容,稳重端方,放在古代俨然是吟四书五经的翩翩公子,他几乎是沈迟意理想中的完美恋人,他捧着琵琶一出场,那般淡雅如竹,沈迟意就觉着心弦被什么撞了一下。
说句自恋的,上辈子从她十四岁开始,追求她的人能装满半个王府,所以她没费什么力就和学长在一起了,只不过后来因为家庭原因,和她自己的幼稚行为,两人谈了没多久就分开了,沈迟意甚至考虑向他提出复合,可惜还没等她说出口呢,就穿到这本书里了。
——她记得两人在一起没多久,学长就送了她一把紫檀木琵琶,当然论贵重是比不上卫谚手里的这把,但两把琵琶造型材质都有些相似之处。
她盯着琵琶走神,卫谚趁她不注意,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想什么呢?”
沈迟意回过神来,摸了摸额头,瞟了他一眼:“这琵琶谁送给世子的?”
卫谚随口道:“祁阳王。”
沈迟意收敛心绪,没怎么在意地哦了声,开始转动琴头的轸子,转轴拨弦,十根白皙纤细的十指上下翻飞,初时还有些生涩,越往后音色便越是柔润,倒真有声声玉落之感。
这琵琶曲也是缠绵悱恻,似乎还有着百转纠结之感。卫谚一向对这种你侬我侬的词曲没什么兴致,这时却被触动了什么似的,不觉靠近了几分,轻轻问:“你弹的是什么曲?我曾经倒是没听过。”
沈迟意边弹琵琶,边随口回答:“一首异域民乐,讲的是征战沙场的大人物,心悦上了一位不该喜欢的少女,在他动心之后的纠结心思。”
这时檐下又钻进一溜细风,拂动她散下的长发,丝丝缕缕,轻轻搔着他的面颊,脖颈和心口。
卫谚心跳骤然急了几分,喉结不觉动了动。
他眼中掠过一道异样的流光,缓缓道:“不该喜欢…”
等一曲弹完,沈迟意双手按在琴弦上止了音,看向卫谚:“世子觉着我弹的如何?”
卫谚收敛思绪,故作不在意:“技艺倒还看得过去,只是全无情绪在其中,炫技罢了。”
沈迟意已经意识到他不是不通文墨的莽夫,对他这番犀利点评倒是不以为怪,随意道:“对无意之人,弹出的自然是无情之曲。”
这话也是实情,卫谚眸光却忽然暗了两分,听到‘无意之人’四个字,他心头一股火气翻涌上来,这种恼意急宣泄,让他迫切想对沈迟意做点什么。
他忽然伸手,勾住她的腰肢,又微微俯下身,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面颊。
沈迟意吓得怔住,还没做出反应,兰台外周钊高声报道:“世子,王爷要见沈姑娘,还请您和二王子他们一道过去!”
卫谚突然被打断,终于回过神一般,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松开锢住她腰肢的手,冷哼了声:“去吧。”
沈迟意也来不及追究他莫名举动,略略理了下衣裳,匆匆跑出了兰台。
周钊进来催促:“世子,王爷那边催的急,您赶紧过去吧。
卫谚纹丝不动,嘴唇紧紧抿着,神色带了点恼意,耳根却有一层薄薄的红晕。
这神情可太不正常了,周钊联想到他这些日子的反常举动,心头别别乱跳:“您,您不会真瞧上沈姑娘了吧?”
卫谚脸色微变,青一阵红一阵的:“你浑说什么!”他声量略高,不知是在反驳谁。
他之前也说过让沈迟意跟了他的话,但那是出于利弊的权衡,他说出来倒也坦然,但不知道为何,周钊来一句‘您瞧上沈姑娘了’,他反而震怒,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心虚。
他恼成这样也特别不正常,周钊有些委屈道:“可是…”
卫谚脸色冷厉,一字一字道:“没有可是,我不可能喜欢沈氏女,更何况她还是沈泽之女!”
……
沈迟意早一步到了主院,和声问:“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瑞阳王先指了个位子让她坐下,然后才笑一笑:“不急,等人来了再说。”
沈迟意不明就里地坐下,很快,卫谚卫询沁阳等人都过来了,甚至连林侧妃和几个得脸的嫔妾都到这儿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瑞阳王一笑,命下人捧上一方宝匣,打开之后,里面放着铜印和宝册:“册封侧妃的印册已经下来了。”
他大概是年轻的时候放纵太过,如今一下病的狠了,暂不能人道。虽还是吃不到碰不得美人,但先把名分落实了,他方才能心安,毕竟他两个儿子也是一等一的人才,他有些害怕沈迟疑嫌他老…
更何况,两个儿子今日在寿宴上的举动,也给他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