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白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也是真正的豪门。是柳家这样靠京城甄家裙带关系翻身的人家可万万不敢比你的,两者之间有着大大的不同。白家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人脉极广。
“你懂什么!”白启山看孙子不忿的脸色就拉下脸来,“英雄不问出处,莫欺少年穷!”
“可他再聪慧,还不是连个科举都还没下过场子?”白家嫡长孙也是金陵有名的才子。豫南书院学识排名第十位的大才子,引得京中朝臣们都密切关注的一个人。这般日日听着祖父夸赞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还年岁比他小,自然心中不服气了。
“他才多大?才将将十八岁,字儿都没取呢。”白启山很是看中徐宴,不喜欢有人质疑他的判断,“下场也不必太早。伤仲永的典故你难道没听过?他不显山不先水,才是沉稳,厚积薄发有何不可?”
白家嫡长孙被祖父训斥的面红耳赤,低下脑袋,悻悻地离开。
徐宴从白家出来,右眼就一直在跳。
他是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也不信那些乡间俚语。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他惯来是信都不会信的。但是这心里不踏实的感觉,让徐宴尽快地往家赶去。
从南街出来,他忙往东边梨花巷子赶去。
只是走得再快,到了家中,心里担心的事情早早就还是发生了。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药材,石臼洒了一地。俩个小马扎摔得稀碎。就连院子中间才铺设的一层鹅暖石上,也是触目惊心的一滩血。徐宴的这一颗心还是咚地一下沉下去。
徐宴人回来,紧闭着门窗的邻里倒是开门开窗了。伸着脖子,跟徐宴七嘴八舌地说苏毓被抓的事儿。
这时候,严家的严杨氏才抱着孩子从院子里探出脑袋来。在看到徐宴的那张脸,下意识避开视线,她眼睛盯着脚尖磕磕绊绊地将徐家院子里发生的事儿给说了。
眼里敷上一层冰,徐宴的嗓音都带着冰渣子:“人往哪儿去的你可知道?乘风人如何了?”
“这,这我不清楚啊,”严杨氏被他气死吓得脸涨通红,往后躲,“相公带乘风去看大夫了。毓丫姐姐被人捆着塞进麻袋了,听了只言片语,似乎是要献给什么大人物……”
这话还没说完,徐宴的脸色一瞬间铁青。
他将文章丢进了院子,扭头请严杨氏若是得了空,多多照顾一下乘风。徐宴自己则锁了屋子门,广袖长袍因他转身,衣袖衣摆猎猎作响。徐宴的一张无边秋月的脸黑沉沉地拉下来,那双本就浓黑如墨的眼睛深沉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徐宴转身便往林清宇如今所住的别庄大步赶过去。
他的脸冷得结了冰:不管如何,今日的这笔账他记下来!
第三十五章
冀北候林清宇如今借住在柳家在南城的别院里。
偌大的一个别院, 收拾出来给林清宇和谢昊两个人住。两人虽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兴趣相投,但在女子的偏好上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谢昊好妓子,不好良家, 越浪荡的妓子越得他欢心。林清宇则偏偏相反, 看不上那些轻浮不讲究的风尘女子, 就偏爱良家的有夫之妇。他这人似乎有种天生的恶趣味, 就喜欢看正经人崩溃。越正经越难屈从的良家妇人他越喜欢,最爱良家榻上放肆起来的样子,那才是真真儿有意趣。
徐宴找上门来之时,林清宇正在谢昊的院子里喝酒。
这两位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任务,也是相貌堂堂的年轻公子哥儿。家世显赫,才学出众,无妻无妾,按理说本该是京中女子心仪的良婿, 因上不得台面的喜好,京中一众女子们谈及他们都是无限唏嘘。如此出众的公子哥儿,哪怕对正经姑娘多点耐心也不至于这般叫人可惜。可这两人就不走正经路, 不娶妻不纳妾,偏生整日跟那些不入流的女子打得火热。如何能不叫人扼腕?
“徐公子找过来?”仆从来禀告时林清宇还以为听错。
林清宇外头看了一眼谢昊,谢昊也很诧异。
事实上,徐宴这个人,林清宇从第一面起就是印象极其深刻的。倒不是说徐宴才学有多叫他惊讶, 而是那么多书生里天生如此出众皮相的男子实属少见。林清宇欣赏美人,无论男女。再来,那日字画局上,他还记得徐宴家里的女人长得就挺符合自己胃口的。
与谢昊对视一眼, 林清宇将杯盏放下去,淡声道,“去请他进来。”
那仆从应了一声,小心地退出去。
不久后,仆从就领着一身阴沉气息的徐宴从角门走过来。徐宴生的高大,人要比仆从高出一个脑袋加一个脖子,人从远处走来衣摆猎雷,巍峨如玉山之将崩。
谢昊对徐宴印象也挺深刻,倒不全是相貌出众,而是徐宴这个人总给他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明明就是个文弱书生,虽说长得高大却不会显得壮硕,人也文质彬彬。但不知为何,谢昊就是觉得徐宴此人极不好惹,通体透着一股冰雪难融的锐利之感。哪怕如今游龙困浅滩,但谢昊却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将来必然会一飞冲天,能常人所不能。
果然,仆从引着人上了木桥上。恰巧漫天的霞光映衬着他的后背,桥上之人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边儿。徐宴阴沉着脸,平白一股摄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林清宇与谢昊面面相觑,眨了眨眼睛,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
徐宴一进门见林清宇在与谢昊饮酒,心就咯噔了一下沉下去。从他回家到报官,再到找上门来,少说一个时辰也有了。毓丫此时不在别庄,那人又在何处呢?心里像潮水翻涌一般,徐宴的脸色自然更难看。
仆从将人带到便躬身一礼,无声地离去。
别庄的花园里还是一片春景,绿意映照着,凉亭里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便格外打眼。徐宴缓步从木桥上走下来,衣裳的袖摆因他走动而猎猎。凉亭的石桌上咕噜噜煮着酒,两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适时放下杯盏。谢昊撩开肩侧垂落的头发,忽然起身,缓步走下去。
他生得也高大,站起来居然跟徐宴差不多高:“徐公子怎么会过来?”
徐宴向他行了一个平辈礼,微微抬眸,冷冰冰地看向凉亭中坐着的林清宇。
林清宇一只手捏着碧绿的玉盏,抬起眼帘不期然与他对视。那一瞬,只觉得徐宴的这双眼睛看人时如尖刺一般,刺到人心口便是冷冷一咯噔。他皱了皱眉,对徐宴放肆的眼神感到一丝冒犯。但徐宴也不曾做过什么过激的行为,他于是蹙着眉也站起身:“徐公子。”
徐宴又行了一平辈礼,开门见山:“学生此行过来,是想请小侯爷帮个忙。”
林清宇虽好有夫之妇,却并非真正的下作之人。柳家别院此时没什么动静,徐宴猜测是底下人手脚还没那么快。苏毓出事,只能是这个原因。
并非徐宴太武断,而是这段时日苏毓的一举一动,他看似不吭声其实心里十分清楚。一来毓丫其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与人不亲近,更不会轻易与人结仇。来金陵人生地不熟,说话做事都很注意不与人闹龃龉。二来像这般带人闯门掳人的事儿一般人家等闲干不出来,只有那家大业大目无尊法之辈才敢在这般金陵城内闹事儿。徐宴吐出一口胸中闷气,方才他已经去报过官了。官府那边在找,这会儿他是亲自来别庄堵着的,他就赌那掳人之辈这两日会上别庄献礼。
此时也不是遮遮掩掩的时候,他于是言简意赅地将苏毓被人掳走的事情说了。虽未曾言明自己找上门寻林清宇的缘由,但其中之一不言而喻。
林清宇闻言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徐宴上门的这个理由他委实没想到。
刚想说,底下人应当干不出这事儿。但林清宇和谢昊其实比徐宴更清楚,金陵城的这帮子商贾为了讨好他们能做出什么事儿。前段时日,盐帮的王老二,将自家的儿媳妇都一碗药药倒了送到林清宇的榻上,强抢寒门学子的内人送来讨好权贵子弟,也并非不可能。
“报官了么?官府怎么说?”谢昊也有些尴尬,斜了一眼林清宇,用咳嗽的声音遮掩道,“应当不是那帮人干的。金陵城也是有王法的地方,怎么可能敢这般胡来?”
“报过,”徐宴目光直视林清宇的眼睛,“但,学生却觉得,不久就会有人将内子送来别院。”
“……”林清宇从凉亭里出来,脸上是或多或少的尴尬,“这……徐宴,你这般说话未免太放肆!”
他好有夫之妇的癖好在京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丑闻,传言传了几年,从前林清宇是不在意的。但此时被徐宴单独拎出来,林清宇看着眼前如山涧轻雾一般清透的男子,却忽然觉得脸上异常的难堪。
袖子一甩,他转过身:“……若是有人真敢打着本侯的名义这般行事,本侯必叫他有来无回!”
“徐家一个半月前才从双门镇举家迁入金陵。内子平日里甚少与外人打交道,也不曾与谁结果仇。除了今日在字画局露了一次面,学生还真没想起她跟谁有过龃龉。”
徐宴冷着一张脸询问林清宇道:“若是方便,可否请门房将上门送礼的花名册给学生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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