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微妙地形成了依偎拥抱的姿势。
棺材在猛烈的漩涡里挣扎撞击, 即使材料坚固, 到后期也终是不堪重负, 刚刷好的外壁再度出现了裂纹。
两人在棺材中晕头转向，可纵使如此，翟子渊也察觉到了有河水正透过裂缝缓慢渗进来, 而且还越渗越多。
他心底一凛，登时提高音量喊了一句：“鲸鲸, 棺材漏水了！”
孟鲸大约是回复了, 可他耳鸣得厉害, 没怎么听清楚, 只扯着嗓子继续吼。
“咱们要不要考虑放弃棺材游出去？！”
然后他就感觉孟鲸在自己后脑位置用力拍了一下，这下他明白, 提议被她否决了。
他逐渐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也失去了对危险的感知, 只剩下满腔意欲呕吐的冲动。
……直到棺材又一次撞上了什么东西，侧翻着停在了某处。
他迷迷糊糊等了好久，呕了半天没呕出来，却隐约感觉棺材不再翻滚了，随即又感觉孟鲸脱离自己怀抱，掰开了暗门的卡扣。
她双手撑着棺壁，果断将暗门一脚踹开，于是蓄积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河水也随之倾泻而出。
两人此时的状态是随棺材倒立，她好容易才钻出棺材，紧接着一手拖背包，另一只手去拖翟子渊。
“清醒了吗？出来。”
翟子渊浑身疼得跟散了架似的，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自打进入了这一副本，除了摔就是撞，简直把身体的抗击打能力提升到了极致。
他总算爬了出去，浑身脱力，侧躺在地面喘息。
他低声问她：“鲸鲸，你刚才在棺材里是不是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从透气孔里看见水下有束光，再坚持一小会儿应该能漂离这片暗河。”孟鲸顿了顿，没忍住白他一眼，“什么样的智障能想出打开暗门游泳的馊主意？你但凡开了门，分分钟就会被漩涡吸进去，到时只有死路一条。”
翟子渊也知道自己当时脑子短路了，他乖乖道歉：“对不起，你一拍我后脑勺，我立刻就反应过来错了。”
“再给你两分钟时间，休息完赶紧给我站起来。”
她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敢再躺着，不到十秒钟就一个鲤鱼打挺……打挺失败，只能狼狈起身。
他环视四周，这才发现棺材原来搁浅在了一处乱石滩，细细的水流依旧在尖锐的碎石间流淌。
这片乱石滩上至少散落着十几具棺材遗骸，有些棺材甚至腐朽严重，不晓得在这停放了多久。
乱石滩的前方是一条狭窄甬道，似乎也是唯一的一条路，极目望去，远方古城遗迹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
“鲸鲸，鬼城是不是要到了？”
孟鲸“嗯”了一声，她把背包扔给他，甩了甩登山靴上的水迹，拎着扳手转身走向其中一具棺材。
她刚刚观察过了，这么多的棺材，有一具的腐朽程度很低，尽管破损，但明显是刚刷过漆的，相比之下还很新，她怀疑是和自己同一局的玩家，不久前刚用同样的方式渡了河。
很快，她的猜想就被证实了。
因为撬开钉子，掀开棺盖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两具并排躺着的、颇为眼熟的尸体。
正是那时在绿色帐篷前面，第一组被神婆召进去的情侣玩家，男玩家为了保护同伴没有选择出卖灵魂，而是选择了戳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毋庸置疑，右边那具尸体的眼睛也是瞎的。
不知道这两人前面经历了什么，总之能到这里，一定也闯得很辛苦。
从两人浮肿的死状，以及棺材里的水位判断，是活活溺死的，原因是棺盖上的钉子松动，河水灌入严重。
这时翟子渊也凑近前来，他往棺材了看了一眼，也认出了这对情侣，面露不忍。
“唉，都到这了，却没能上岸。”
“运气不好罢了，也没办法。”孟鲸平静道，“这也就是你挑的那具棺材结实，加上钉子钉得牢固，否则再耽误一会儿，咱俩的下场和他俩一样。”
她这么说，相当于变相夸他，翟子渊听懂了，越听懂越难为情。
“我也只是偶尔运气好。”
“在神明游戏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会有人永远是欧皇，你能用运气活下来，就意味着本事。”
翟子渊点点头，他俯下身去，扯掉尸体的围巾，将两人的脸盖住了。
这对情侣的感情应该很好，至死都紧紧牵着手，分都分不开。
但愿他们下辈子青梅竹马，一生顺遂，不要再经受这些疾苦了。
他一侧头，看见孟鲸正拎起棺材角落里湿漉漉的背包，开始翻看。
在游戏里可以心生怜悯，但不至于怜悯太久，重要的还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
情侣背包里的道具，跟孟鲸拿到的背包里装的都差不太多，因此孟鲸只挑有用的，譬如压缩饼干、手电筒、特制防水火柴、药水和纱布等。
值得一提的是，当她摸到背包侧面的夹层时，拉开拉链，发现里面除了那张自己也有的地图之外，还有一本羊皮纸质感的小册子。
翟子渊也看到了，他不禁奇道：“我们的包里为什么没有这本书？”
“可能是第一组进入帐篷的玩家，神婆会给一些优待，又或者是有什么机制我们没来得及触发。”
没来得及触发也很正常，谁让她都没给神婆触发的机会，就把人家弄死了。
翟子渊凑过去，试图把那本册子看仔细，问题是上面根本就没有字，全是潦草的简笔画。
“这……这画的什么啊？”
孟鲸凝神研究：“像是以图画形式记录的鬼城探险手册。”
“你能看懂吗？”
“你离我远点儿我就能看懂了。”她嫌他烦，随手在他肩头一推，沉声吩咐，“拿着扳手，去把所有的棺材都撬了，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好好，我这就去。”
翟子渊爽快答应着，他接过她递来的扳手，一溜小跑去执行队长交给的任务。
这任务乍一听并不难，实际上也确实不难。
……除了有点恶心。
因为那十几具棺材里，装的都是先前经过此地的探险者们，被封闭了年深日久的尸骸，有的甚至被水泡出了巨人观，棺盖一掀就溢出腐胀恶臭的气体，几乎当场把他撞个跟斗。
数不尽的尸蛆在腐烂的骷髅骨架间蠕动爬行，他用面巾把口鼻遮住，再次凑近，试图用扳手在里面翻找有用的道具。
要说他现在心理素质增强了，那当然是真的，但这股子勇气的源头，主要还是来自于他害怕挨孟鲸的骂。
别的都无所谓，被鲸鲸看不起，不行。
一连翻了六七具棺材，人都快被熏晕了，依旧一无所获。
正当他觉得失望时，在第八具棺材里，他发现了令人震惊的物件。
与此同时，孟鲸正在研究那本画得乱七八糟的探险手册。
她必须要完全静下心来，才能从那一页一页的简笔画中，窥见自己想要的提示。
她最终得出了结论：这的确是有人特意画出来的，记录的正是从找到鬼城入口开始，全部的探险过程。
就比如第一至二十页，画的是找到入口、通过石阵、走进溶洞、大战虫群和骨藤、修复棺船、渡过暗河的阶段，而这几个阶段，她之前刚和翟子渊经历过，所以稍作思考就能分辨。
至于二十页之后的内容，画得越来越潦草不说，要她一下子就分析出完全没经历过的事情，也具有相当难度。
她合理猜测，接下来正式进入鬼城遗址，该是遗址内部的考验了。
毫无疑问，这册子无异于本场的游戏指导手册，对后面的关卡帮助极大。
想到这，她再度朝棺中那对情侣的尸体投去一瞥。
如果不是碰巧遇着了他们的尸体，又搜出了这本册子，恐怕后面还要走不少弯路。
阴差阳错，大抵如此。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远处忙着翻棺材的翟子渊，放声大喊。
“鲸鲸，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鲸鲸对待别人：爱死不死，死了最好，没死透也许我还会补一刀。
鲸鲸对待小翟：无语，暂时别让这呆子死了，摸摸头保护一下。
待会儿还有一章，我分开发。
第59章 古城遗迹
翟子渊那石破天惊的一嗓子, 成功吸引了孟鲸的注意力，她放下手中的探险手册，蹙眉望去。
“找到什么了？”
潜台词是：最好找到了有用处的东西, 如果是废品, 他多少得挨一巴掌。
结果话音刚落，就见翟子渊从面前那具棺材里，猛地抽出了一把长剑。
长剑起初卡在尸骸的肋骨缝隙里，造型很古朴, 古铜色的剑柄上镶嵌着鸽血红宝石, 剑刃窄长, 只是布满锈渍, 也并不锋利, 好像还未开锋似的。
他倒转剑柄, 将其递给走来的孟鲸：“鲸鲸, 你研究一下？我感觉这剑不可能无缘无故放在棺材里, 肯定有大用途。”
孟鲸接过长剑仔细端详，半晌，忽然福至心灵, 重新翻开了那本探险手册。
她隐约记得，刚才册子的其中一页, 也画着一柄类似的长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