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了小卉的话先入为主,赵玉儿便满心认为这定是顾清之为她准备的礼物,面颊上浮上一抹娇羞,一面向顾清之迎去,一面柔着声音朝顾清之道:“表哥,玉儿来府上这般久,老夫人在吃穿用度上还从未亏待过玉儿,表哥你不必为玉儿如此费心的。”
自从方才小卉说了顾清之“给她带了新衣裳回来”之后,赵玉儿便一直在心中反复琢磨要说句什么话来回复顾清之,既不会显得太疏离,又不会显得太谄媚。
赵玉儿一心琢磨着要说什么为好,却全然没想起来顾清之压根儿没说过这件衣裳是要送给她的。
加之二人才一见面,赵玉儿旁的什么都没说,一上来便话里有话地来了这么一句,落在顾清之耳中,便十分地没头没尾了。
顾清之眉头微皱,全然不明白赵玉儿在说什么,不过他也没心思问个明白,沉声道:“启南,你先将表姑娘送去老夫人处。”
启南应了一声,而后对赵玉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玉儿不知所以然,以为顾清之是要她去陪陪老夫人,还自认十分体贴地问了一句道:“玉儿听闻梅大夫方才来了府上,可是老夫人身子有何不适,需要玉儿前去照顾?表哥放心,玉儿这就去。”
顾清之闻言一勾唇,眼底漫出几分薄凉来:“你消息倒是灵通。”
赵玉儿被他这般眼神一瞧,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自作聪明了。当下便再不敢多言,带着小卉,随启南一道朝老夫人院中去了。
待赵玉儿一行人走过拐角处,顾清之对身后另一小厮道:“启北,你带人去表姑娘房中搜查一番,若有任何不寻常的物件,清点好后直接送来老夫人处。”
“还有,差人去询问一番,看表姑娘主仆二人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启北垂首应“是”,而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快步往赵玉儿院中去了。
顾清之吩咐完这些事情后,自己也转身,又朝老夫人处折返回去。
待走了一段距离,顾清之才意识到闻樱的披风依旧被他拿在手上,顿时有些无奈,但又不想再折回房中后复又折返去老夫人处,索性继续将其抱在手中,省得麻烦。
赵玉儿来到老夫人处时,老夫人先是诧异了一瞬,而后很快便明白了这糕点之事多半与赵玉儿脱不了干系,便敛了情绪,神色如常。
赵玉儿也很是诧异,她原以为顾清之特地叫她来这儿,是因为老夫人身体不适,可眼下看来,老夫人精气神儿好得很,丝毫不似生病了地模样。
赵玉儿便老夫人行了个礼,而后柔着嗓子笑道:“玉儿方才在路上碰见了表哥,表哥特地叫玉儿过来陪陪您,玉儿原以为您老人家身子不适,急急忙忙赶过来,眼下看见您安然无恙,玉儿这便放心了。”
明眼人一听便知,这赵玉儿是想借这事儿在老夫人面前表关心。
赵玉儿语调柔和,话语间也无处不表示着对老夫人的关心,可不知怎的,这话听着倒叫人有些不大舒服。
许是殷勤得太过可刻意了。
顾老夫人闻言不自觉皱了眉,端起手边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看起来并未打算接赵玉儿的话。
顾老夫人是长辈,自然不必顾及许多,赵玉儿面儿上登时有些挂不住,自己给自己找补道:“玉儿听说方才梅大夫来了一趟,想必是来为老夫人您调理身体的吧?老夫人进来可觉得身子骨强健了些?”
顾老夫人放下手中茶盏,在桌上磕出不轻不重地“咔哒”一声,对赵玉儿道:“我这把年纪了,还能强健到哪儿去?”
顾老夫人仿佛话里有话,赵玉儿听得不自觉有些不安,一双眼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见赵玉儿眼神开始飘忽不定,顾老夫人淡淡一笑:“梅大夫今日是临时被请进府,他才刚离开不久,你便知晓他来过,玉儿,你消息道挺灵通的。”
顾老夫人神色如常,并未带上丝毫不满与厌恶,但却让赵玉儿后背生生出了一层薄汗。
赵玉儿猛然间又想起,方才顾清之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赵玉儿身子颤了颤,觉得他二人应当都是在警告自己手伸的太长了,便忙向老夫人告罪。
赵玉儿柔着嗓子,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颇有些委屈地朝顾老夫人认错,道自己好奇心太盛。
顾老夫人皱着眉,正谷欠开口打断它,却被人抢先一步。
“行了。”
顾清之大步从外面走来,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却叫赵玉儿心中隐隐有些发慌。
第66章 心虚
房中静默了一瞬。
赵玉儿心中本就忐忑,此刻见顾清之进来,更是不安,原本到嘴边的话也全忘了个一干二净。
阮姨娘先前将这些东西给她时,只说要靠女子撩拨而起效,却没说到底是怎么个撩拨法。若是她在无意间触发了顾清之的药效,但老夫人还在这儿,若老夫人坏了她的好事,那可如何是好?
赵玉儿悄悄抬起眼,见顾清之就在自己对面坐下,心中更是忐忑。
见顾清之去而复返,顾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老夫人到底还顾念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决定再给赵玉儿最后一次机会。
“玉儿,我最近醉心礼佛,鲜少关心于你,也不知你在府中可还习惯?近日来你可有遇到何事,想同我说一说的?”
顾老夫人一双眼看向赵玉儿,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这话乍一听不过是句普普通通的关心而已,可老夫人并非痴迷佛法不问府中事物的那一类人,与赵玉儿同在一屋檐下,当然不会怠慢于她。再说赵玉儿此刻正好端端地站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自然也不会闲来无事便问这么个显而易见地问题了。
顾老夫人明显话里有话,赵玉儿却拿不准老夫人的意思,眼神飘忽一瞬,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道:“多谢老夫人关心,玉儿很好。”
顾老夫人闻言,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便往椅背上一靠,合上双目闭目养神,不再多言语。
哪怕赵玉儿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许不对劲,见老夫人并未有再开口的意思,便把目光投向对面的顾清之,想看看他是否会说着什么。
谁知顾清之只自顾自地端着茶盏,浅浅品着茶,连半分眼神都未给她。
赵玉儿心中愈发地慌了,可无人说话,她也不敢随意开口,便只好学着顾清之的模样,端起茶盏抿了几口。
待将杯盏端起来后,赵玉儿才发觉自己双手竟有些止不住地打颤。
小卉也注意到了赵玉儿这明显心虚地动作,借着为她添水的动作,不轻不重地在赵玉儿肩上碰了一下。
赵玉儿这才稳下心神,将茶水送入口中。
待心中慌张稍稍稳下些许,赵玉儿这才觉察房中气氛颇有些怪异。
她原以为顾清之是要她来陪老夫人话家常解闷儿,可眼下情形,显然不是如此。
不论是顾老夫人还是顾清之,皆未有开口的意思,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赵玉儿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连几番,张了张口,想要打破房中的凝滞。
可还她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见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便复又闭了嘴,朝门口看去。
启北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家仆,人人手中都捧了几样东西。
启北上前给顾老夫人与顾清之行了礼,见顾清之抬手示意,便对家仆一挥手,示意他们将手中物件儿一一呈上来。
“太尉大人,这些都是照您吩咐搜查出来的东西。”启北一面说着,一面拿起家仆手中的物件,以便顾清之能看得更清楚。
按理来说启北将物件儿呈上来后,应当细细说明这些都是什么,可启北拿起来后,却只是往前递了递,并未再多话,似乎有些不知该从何开口。
顾清之略略扫了一眼,见家仆捧上来的东西里,有七八个瓷瓶与陶罐,还有五六本泛黄的旧册子,便抬手接过一个小罐,捻在手中转了转,看是何物。
陶罐不大,看着半新不旧的,罐身上写了几个字,许是一直与旁的物件囫囵放在一块儿的缘故,字迹已有些磨损,看着不甚清晰。
顾清之扫过一眼,看清上边儿的字。
想要辨认出上头的字倒不难,只是这几个字连在一起,便叫人只觉稀奇古怪,有些看不明白了。
启北机灵得很,见顾清之目光顿在罐身上那几个字上边儿,便立刻从那泛黄的小册子中抽出一本来,翻开递上前去。
“大人,这册子上记的药名,与这些瓶瓶罐罐上标记的一致,还请大人过目。”
顾清之并未伸手接过,只抬眼往那方看去,一目十行地看过一页后,将手中的陶罐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磕,而后凤眸微凝,往赵玉儿面上看去。
赵玉儿自打启北进来后,一张脸便煞白煞白,这会儿见顾清之目光扫过来,更是心慌,下意识地想咬唇,却发觉连嘴唇都止不住地在发抖。
她这番模样,已与不打自招没什么两样了。
小卉站在赵玉儿身后,心中也是惊慌不已,见赵玉儿鬓边已沁出细细密密一层汗,更是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