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之蹙眉道:“须得长期服用才会对人有害?若是只误食了一回,往后不再接触,可会有何大的影响?”
大夫沉吟一番道:“大体来说无大碍,只不过这到底是毒,量少倒还好些,但若是量多,哪怕只用了一次,也会伤了身体,往后体质会弱上许多。”
大夫顿了一顿,又道:“这一盘点心中的药量加在一起,算是多的了。”
顾清之闻言眉头愈紧,示意大夫上前为老夫人诊脉一番。
大夫捋着花白地胡须为老夫人细细诊了脉,费了些功夫,确认老夫人无碍。
顾清之这才放下心来,好生谢过大夫,而后差人将他送出府。
老夫人方才听得大夫说点心地那一番话,也是惊疑未定,待大夫走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橼,冷声道:“真是出息了!”
顾老夫人年纪虽有些大了,脑子却还是清明得很,此时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不过却还是不想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定罪,便对顾清之道:“这幕后之人并不仅仅只针对老身,你须得好好查清楚,莫让蓁蓁受了委屈!”
这点心是以闻樱地名义送来的,若非顾清之发现得及时,赶在顾老夫人吃掉之前拦了下来,只怕闻樱要平白遭受许多责难。
顾清之想起方才游湖泛舟时,当他觉察到是那点心有问题后,心中翻涌而出的怒意。
他最痛恨背叛,而这点心,无疑便是“背叛”。
好在闻樱并非软弱性子,当场便把话挑明了,让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事儿并不简单。
若非如此,只怕他早与闻樱不欢而散。
亦或是,当时在药效下被冲昏了头,对闻樱做出什么不可原谅地事情来。
即便是事后他觉出不对,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可他与闻樱也已生出不可缝补地嫌隙来,无可挽回了。
顾清之清楚闻樱的性子,知晓她不过是看着柔弱,内里却比谁都烈。
闻樱,顾老夫人。
设计之人,想的是一箭双雕啊。
见顾老夫人神色已平静许多,顾清之便道:“孙儿先去查清此事,祖母莫再生气了,省得气伤了身子,正着了奸人的道。”
说罢,便往外走去,还不忘一把捞过方才顺手放在一旁的披风抱在怀中。
顾老夫人方才没留意,此时定睛一看,是件姑娘家的衣裳,便又叫住顾清之,笑道:“蓁蓁的衣裳?”
顾清之自是不会对老夫人说明白方才木舟之上种种,只略一点头道:“孙儿不慎弄脏了她衣裳,只得洗净再还回去了。”
老夫人不知顾清之已用了那点心,也并未多想,只是看着顾清之抱着那件披风,越看越觉顺眼,心中对闻樱是愈发喜爱了。
老夫人住处往西不远,便是赵玉儿暂住的院子。
顾清之前脚刚进府,赵玉儿的贴身侍女小卉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朝着正对镜描眉的赵玉儿道:“小姐,太尉大人回来了!”
赵玉儿对着镜子细细落下最后一笔,这才不紧不慢起身,还不忘教训小卉道:“表哥回来了便回来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卉垂着头不敢回话,而后又听得赵玉儿问:“你急急忙忙跑开时,可有让表哥看见?”
小卉闻言忙将头摇得很拨浪鼓似的,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姐放心,奴婢跑得快极了,太尉大人定没来得及看见奴婢。”
赵玉儿这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铜镜又左右看了几眼,又问小卉道:“我今日美不美?”
小卉点头如捣蒜,顺着赵玉儿的话夸赞道:“小姐天生丽质,本就极美,如今精心打扮一番,自然更是美了。”
小卉知晓赵玉儿性子,知晓她最喜欢听哪种奉承人的话,便又顺着她的话多夸了几句,见赵玉儿听得心花怒放,便大着胆子猜测道:“小姐您不知,顾太尉回府时,手里拿了一件姑娘家的衣裳,说不准就是送给您的呢。”
“衣裳?什么衣裳?”
小卉不过是匆匆一瞥,勉强看清顾清之手中有什么,这猜测,不过是哄赵玉儿罢了。
只是如今府中只有赵玉儿一位年轻女子,若说那件衣裳是带回来给赵玉儿的,倒也合情合理。
“奴婢隔得远,并不曾看清楚。可是小姐您想,这衣裳除了是特意带回来给您的之外,还有旁的原由吗?”
小卉自认推断得头头是道,底气十足地将这话说了出来。
赵玉儿被捧得心花怒放,对小玉子勾手,道了句“随我一道去表哥院子前等他”,示意她跟上,而后又似是自言自语般道:“也不知阮姨娘的药究竟好不好使?”
第65章 等待
赵玉儿在顾清之院子前等来等去,等了许久也不见顾清之身影。
赵玉儿心中本就忐忑,这会儿更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光是站在这儿都叫她有些难耐了。
等了好一会儿,赵玉儿实在沉不住气,对小卉道:“你去瞧瞧,表哥怎么还没回来?”
小卉应了一声,而后朝外打探消息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卉急匆匆回来,扭头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这才凑到赵玉儿耳边压低声音道:“回小姐的话,奴婢方才去打听清楚了,太尉大人一回府,便去了老夫人处,而后又请了一位大夫过来。大夫这会子已经离府了,小姐莫急,想必太尉大人再陪老夫人说会儿话,便会过来了。”
赵玉儿听得小卉说府上请了大夫,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是顾清之药效已然发作,来替他瞧的。
可转念一想,既然药效发作,为何要先去老夫人处?
小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着赵玉儿明显变了的脸色,犹豫道:“小姐,您说会不会是计划出了纰漏,太尉大人的药效提前发作了?”
赵玉儿皱着眉思索了一阵,最后下了结论道:“不可能,若真发作,表哥不可能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要叫大夫也是回自己房中,怎的还会特意去往老夫人处?”
说罢,心中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道:“老夫人那边,可有叫人送冰块儿之类的物什过去?”
小卉摇摇头:“只是叫了大夫,冰块儿这些倒没有。”
赵玉儿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在路中央等着顾清之回来。
又等了好一阵,小卉也沉不住气了,眼神不住地往路口拐角处那儿瞟,对赵玉儿道:“小姐,会不会是阮姨娘的东西已经摆放太久,失了作用了?”
听得小卉这般猜测,赵玉儿心中也没底,却又不想在下人面前露了怯,便含糊地答了两句。
但小卉一提起这般可能,赵玉儿便忍不住地开始往这上边儿想了。
阮姨娘先前将这些东西交给她的时候,只说了这是做何用,并未说这些东西在她那儿收了多久,也许就像小卉说的,放了太久,药效已散去了?
正这般思索着,赵玉儿忽地想起了什么:“阮姨娘说了,这药灵得很,且最妙之处在于,你想让它何时发作,它便何时发作。若是男子服下这药,未有女子挑逗来将这药效引出来,哪怕是已经过了十天八天,也与常人无异;但若是有女子上前撩拨,哪怕是刚刚服下,也会立竿见影。”
赵玉儿语气坚定,仿佛是在说给小卉听,又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小卉听得此言,点点头,放下心来:“太尉大人刚从宫中回来,定然是不可能被哪个狐狸精撩拨过,也许只是老夫人突然有了个头疼脑热的,这才请了大夫吧?”
“说的也是,”赵玉儿也觉得顾清之不可能已被激了药效,又问小卉道:“请的是哪位大夫?可是之前常来为老夫人调理身子的那位梅大夫?”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弱,顾清之特地请了杏林中颇负盛名的梅大夫来为老夫人调养身体。
正因如此,哪怕老夫人身体无恙,梅大夫也会每月按时来府上将三次,为老夫人调理滋补,以求延年益寿。
小卉听得赵玉儿问话,只觉心中一紧,说话都磕巴了几分,含含糊糊应了声“是”。
她先前去探听消息时,压根儿没想这么多,只听到府上请了大夫来,便火急火燎地回来告诉赵玉儿,根本没去想要问是哪位大夫。而此时听得赵玉儿这般说,小卉也不敢反驳,她深知赵玉儿的脾性,若是告诉她自己方才压根儿没听到来的是哪位大夫,只怕少不了一顿骂。
听得小卉地答复,赵玉儿又放心些许,继续定定地看着前方,等待顾清之。
到底是心里装着事儿,赵玉儿只觉得等待的每一瞬间都无比漫长,忍不住绞起手指来,手中的帕子都拧得不成模样了。
顾清之叮嘱老夫人多多注意身体,而后便带着闻樱的披风往自己住处走去。待快到院子前时,却看见赵玉儿迎面朝他走来。
顾清之微微眯了眼。
正好,省得他特地去找一趟。
赵玉儿方才在门前等了许久,站得两腿都有些发麻,有起路来腿都有些不自觉地打颤。
也不知是麻得,还是心中发虚给吓得。
赵玉儿一眼便看见了顾清之手中的物件,果然像是小卉说的,是一件女儿家的衣裳。只不过看起来像是被胡乱卷了一卷便拿在了手中,并不似精心准备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