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她沾染得太久,自己已经习惯到嗅不出了?
说来也奇怪,少女身上的的梨花香气一直轻轻浅浅,丝毫不觉浓烈,却绵延不绝。
顾清之喜欢这股香气,却一直未能辨得明晰。之前在画梅园中,他二人之间不远不近,便能察觉到这般若有若无的香气,而现下他与闻樱不过一拳之隔,却依旧不甚清晰,甚至他方才与闻樱离得那般近,也仍未觉得她这香气有浓烈些许。
见少女面带紧张地望着他,似乎的对他说的这味道不味道的事情很是不安。顾清之原已打算略过此事,见少女此时的神情,还是多说了一句:“你平日里用的是什么熏香?”
说罢又觉闻樱可能会像方才一样误会,又补了一句道:“挺好闻的。”
闻樱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明白自己身上并未有何恼人的味道后,便放下心来:“我不喜那些香薰的味道,冬日里房中本就熏着碳火有些闷得慌,若再点上一炉香料,只怕会熏得我脑仁儿疼。因此我房中并不曾用过香料,若是你觉得我身上有何香薰味,想来便是方才在摘星楼里沾染上的吧。”
闻樱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自然只能顺着常理推测一番,却不想话音刚落就被顾清之否决。
闻樱怔愣一瞬,又细细回想了一番,确认原主也并未有什么特殊的体质,正一头雾水时,忽而又想起了什么。
原主未有特殊的体质,她却自小有一股体香。
轻轻浅浅的,若非靠得近了,是察觉不到的。
莫非,顾清之说的是这个?
这般想着,闻樱便试探着问道:“你说的,可是一股梨花香?”
“是。”
闻樱听他答复,眉眼一弯,笑道:“清之哥哥,这可不是什么熏香,是我生来便有的。”
若是闻樱知晓,顾清之曾动过要调配出一模一样的香气放在屋中安眠的心思,只怕也笑不出来了。
亦或是,会笑得更开心?
不过眼下,闻樱只当他是嗅到了不熟悉地气味,心生疑惑想知晓来源罢了。
顾清之喉头不自觉上下一动。难得他遇见一股喜欢的香气,却不想这般味道是闻樱生来便有、独一无二的?
闻樱说着,复又低下头去,想寻到那股梨花香。只是这味道已伴了她许多年,她早已习惯,现下刻意去寻,一时也闻不出什么来。
顾清之寻到了答案,却不想这答案压根儿无法复刻,便歇了调配的心思,又见二人已停留许久,便起身下了马车。
起身前似又想起了什么,对闻樱道:“你许久未去太尉府,祖母这几日常念着你,你若得空,便去看看祖母。”
闻樱应下,待顾清之下了马车,帘子将他身子挡住不见时,才觉出些许不对味儿来。
她又不是顾氏的小辈,本就不必常去太尉府,顾老夫人念叨她,无非也是旁敲侧击他二人的婚事。而顾清之现下却说,让她得空常去拜访……
闻樱不禁一笑,觉得眼前越发明朗了起来。
自打顾清之说了这句话后,闻樱便放在了心上,两日后,便向顾府递了拜贴。
她那日从摘星楼回来后,原是打算第二日便去太尉府探望顾老夫人,可转念一想,这样好似又显得急切了些,便索性过了两日再去。
闻樱知晓,哪里是顾老夫人心中想念她,只怕是想撮合她与顾清之多见两面才是真,而她与顾清之才见过,便不急于这一两日,省得顾清之心中得意。
冬日已渐渐接近尾声,日子一天一天地暖和起来,许多人已换下了厚重的冬袄,改穿更轻便的衣袍来。不过闻樱自知身子骨弱,不敢像旁人那般将衣服减得那般快,仍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去了太尉府。
顾老夫人知晓她要来,高兴不已,特地吩咐厨房里备下不少小姑娘家都爱的点心,又拉着她说了好半晌的话。
许是因得上京之中与顾清之同龄的男子几乎都已娶妻生子了的缘故,顾老夫人心中难免有些着急,加之顾清之这一辈又只有他一个独苗苗,顾老夫人便对他的婚事更是在意。
而眼下闻樱与他之间相处得又好,顾老夫人说着说着,难免就将话头往这事儿上引。
闻樱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做出几分羞意,对顾老夫人道:“这事儿,清之哥哥心中自有安排,急不得的,蓁蓁明白。”
“他都这般年纪了,还急不得?”顾老夫人眉眼一瞪,开始数她那些老姐妹家的孙辈来:“那孟国公家的世子,比清之还小上一岁,小世子都已经会唤爹娘了,这还急不得?”
顾老夫人说着,又点了另外一个老姐妹家的孙辈:“再瞧瞧御史大夫家的公子,长子都已经可以带着次子读书认字了,这还急不得?”
闻樱听着,一面点头附和,一面倒了一盏茶奉到老夫人手边,劝道:“老夫人莫激动,先喝口茶消消气儿。”
顾老夫人接过茶盏,拍了拍闻樱的手,温和道:“你是个好孩子,清之若能娶到你,那是他的福气!蓁蓁,他可向你允诺过什么?”
顾老夫人想打探打探她这个孙儿到底有没有将成亲一事放在心上,可面前的闻樱又还是未出阁的少女,便不好问得太直白,只希望闻樱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闻樱也的确听明白了,不过海誓山盟这一类的情话,顾清之倒还真没说过。
看着顾老夫人殷切地眼神,闻樱将到口边的“并未”又生生咽了回去,搜肠刮肚了一阵,总算想起了一句勉强算是承诺的话来:“清之哥哥说,待西北战事平定,他便风风光光娶我过门。”
顾老夫人将信将疑:“他真这么说?”
闻樱面带羞涩地点了点头。
顾清之的确说过待西北战事平定后再议婚事,只不过“风风光光”四个字,是闻樱自己加进去的。
但当朝太尉的婚事,总不会办得寒酸吧?
这样一来,她也不算糊弄顾老夫人,所以闻樱点头点得理直气壮。
顾老夫人沉默一瞬,拍了拍闻樱的手,叹道:“这孩子,怎的要把自己的大事与家国联系起来呢?”
听得顾老夫人的语气,闻樱不禁有些疑惑。
顾老夫人虽有些失落,却也只仅此而已,但闻樱记得自己当初听到顾清之说这句话时,一颗心迅速地沉了下去。
顾老夫人并非普通地深宅妇人,不可能不知晓生活于大周西北界的夷族人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历代大周皇帝都以消灭夷族、还边陲百姓安宁为己任,却从未有人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闻樱当初听到顾清之这句话时,只装作不懂其中深意,一派欢喜地应了下来,方才见顾老夫人眼中期盼,一时也未多想,便将这句可以说是“允诺”的话说了出来。
可眼下见顾老夫人的反应,闻樱却觉出些许旁的味道来。
她不知晓朝中之事,不代表顾老夫人不清楚,也许周景初的的确确做出了什么改变?
也许,顾清之并非只是在用这个说辞来哄骗她?也就是说,平定西北,确实指日可待?
否则,抱重孙心切的顾老夫人,怎的会对这句话半点异议也无呢?
闻樱又陪着顾老夫人说了一阵子话,见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说来也巧,顾清之在闻樱来之前临时得了差事,出府去了。既然顾清之不在,顾老夫人也不强留她,又叮嘱了闻樱几句好好注意身子之类的关心话语,便让自己身边的侍女送闻樱出府。
黄妈妈是跟在顾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对当年的旧事知晓得一清二楚,心中对楚宜云又敬又佩,连带着对闻樱也更敬重几分。
待一行人走至前院时,闻樱无意间一瞥,见树丛之外还有一个身影,不禁皱了皱眉,问道:“黄妈妈,那是何人?”
黄妈妈循着闻樱的目光看去,眉头也不禁皱起。
树丛外站着一位白衣女子,正捧着手炉细声细气地与身旁的侍女说些什么。
天气明明已渐暖,女子身上却还裹着一件斗篷,姿态也轻飘飘的,像是风一吹便会倒似的,眉宇间也尽是化不开的柔弱。
而叫闻樱与黄妈妈都皱起眉头的原故,并不是因得那名女子太过娇柔,叫人生怕她下一秒便会被风吹倒,而是——
闻樱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用来防风的小斗篷,刚巧也是白色。
黄妈妈皱着眉,觉得那女子与刚来时有些许地方不一样了,眼下瞧着,倒有六分像身旁的这位闻姑娘。
“闻姑娘,那位是表小姐,家中见她到了议亲的年纪,便托老夫人给她留意一位好人家。老夫人心疼小辈,便将她从老家接过来,暂时先住在了府中。”黄妈妈收敛神情,和颜悦色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给追文的小可爱们手动比心!
啾咪!
第36章 大事
表姑娘?
闻樱不记得有这样一号人物,不自觉顿下脚步,看着那人的背影瞧了一会儿。
那位表姑娘名唤赵玉儿,似乎并未发现闻樱几人的到来,仍低着头与身旁的侍女说些什么。说话间,一阵小风吹过,赵玉儿还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似乎有些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