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黎在心中冷哼一声,站起来道:“先帝入孝陵,新帝继位,礼不可废,还请礼部诸位尽快安排逐项事宜。我这便觐见新帝,主持大局。”
“是了,是了,还请新帝早日登基才好。”后面的大臣们连声应和。
“等等!”突然有一人大步从宫外前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陈昌黎眯起眼睛,待看清那人是谁,沉声道:“瑞王爷身为一个藩王,竟然敢无旨擅闯乾清宫,难道您是想谋反不成!”
来人正是瑞亲王赵盈,他今日匆匆而来,穿的还是兵马司的官服。
赵盈先是狠狠地剜了季盛一眼,这才转过身来对陈昌黎冷笑,“首辅大人,太子继位一事,本王却有异议。”
“什么!”后面的大臣听到这话,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他怎么敢?
“瑞王殿下,您是要抗旨不尊么?”陈昌黎缓缓地握住笏板。
瑞王现在匆匆前来,难道是阉党内部出了什么岔子?可他又像是早有准备... ...
“诸位大臣,本王知道,您们都是先帝的肱骨。”赵盈并没有理会,只转身对着身后诸人道。
“本王是先帝二子,本无机会继承大统,因而太子继位,本王应谨遵先帝遗诏,奉兄弟孝悌之心。”
“可本王却不愿先帝的拳拳爱子之心,受到小人蒙蔽!祖制有云:身体有疾者,不能继承大统。而太子的左 眼,正是存在天疾,不能视物!”
一片哗然。
陈昌黎心中大震,连连后退了两步,他是如何... ...他是如何知道的!
这件宫中秘辛,除了他与皇后,太子,便再无第四个人知,就连太子的奶妈子,也早早的被处理掉了!
东厂,陈昌黎惨然一笑,好一个东厂!殿前季盛脸上的悲伤早就消失了,嘴角只留下一丝神秘的微笑。
他在说:你输了。
“正是陈氏一族,蒙蔽了先帝... ...本王不能因兄弟之情,而犯了不忠不孝的大罪!”,陈昌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太子这张最后的已经用不得了,欺君之罪啊!陈家这一代,怕是真要折在他的手里了。
“按照祖制,立嫡不成,应当立长。先帝剩余的二子里面,本王较于肃王年长,先帝已经仙逝,还请诸位肱骨之臣,另拟诏书!谁还有什么异议?”
“这... ...”剩下的大学士们左看右看,见陈昌黎面色惨然,心中已然信了九分,没想到啊没想到,首辅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可惜喽,棋差一步,这未来的天下是要拱手让给瑞王爷和舒贵妃了!
“此事重大,”武极殿大学士站了出来,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还请王爷余下一些时间留臣等商议... ...”
“准了。”赵盈扬起下巴,矜持地点了点头。
忽地外面响起一阵清凉的金属交击之声。
那声音让赵盈心中一动,只见一个高大的玄甲身影持剑渐渐走来,赵盈心中大怒,是谁!是谁敢剑履上朝!
来人揭开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而冷俊的脸。
赵衍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本王有异议。”
第50章 正文完结 春归
这... ...这是出的哪一遭啊, 听到此话的大臣们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两位皇子夺嫡, 难道大郑要就此乱了不成?
赵盈不屑地上下打量自己名义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露出一个扭曲的笑,阴冷地吩咐道:“来人, 先把陈首辅带下去,欺君之罪,咱们之后再好好说道说道!”
陈昌黎很快就被他的人带了下去, 他虽然已经坚持不住,却还在勉力支撑着身体, 维持自己的文人风度。
赵衍的神色淡淡, 持剑的手没有一丝松弛。
赵盈眯起眼睛, 他早就知道,赵衍这个小子怀有二心!
当年他就和母妃说过, 一个疯了的妃嫔生出的儿子,能是 什么好东西?母妃偏偏说要把赵衍至于三皇子的地位上, 能分担太子和陈党的压力,助于他登得大统。
如今报应不是来了?这赵衍在京中还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兄友弟恭的模样, 一外出就蕃归来,狼子野心果真一览无余,果然是一个天生的坏种!
不过父皇那老头子还是心有疑虑, 不然不会把九城兵马司的职位安排给自己,现在皇宫外面全是自己的人。
赵盈的心下稍安,冷笑道:“肃王又有什么异议,难道你认为本王也有天疾, 还是也想违背祖制不成!”
赵衍的神情森然冷俊,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杀气酷烈,竟把赵盈唬的后退一步。
“本王当然有异议。二哥,本王就还称您一句二哥。”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元朔元年,当日舒贵妃与我母亲一同诞下皇子,只是我母亲身份卑微,被贵妃的人生生拦在宫内,不准报到太医院,待贵妃产下皇子后,宫内的人才知道有一位昭仪也诞下皇子。”
“因而立嫡立长,我才是居于你之上。”
赵盈的额头上冒出冷汗,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是没想到... ...赵衍这个贱种,有什么资格来与我争那个位子!他连肖想一下也都不配!
他把那一瞬间的怨毒心思收回心底,提高声音说道:“你说你比我年长,空嘴白舌就让臣子们信你?你又有什么证据!”
赵盈露出自信的笑,得意洋洋地看向赵衍,当时舒贵妃做的很绝,昭仪阖宫上下的宫人都被掉到了北子门做杂事,连接生婆子都因“不甚落水”而亡,现在肃王瑞王孰长的问题早就变成一庄无头公案,早已经死无对证了。
其他的大臣们也用眼角瞥着这两位大郑最尊贵的人,心中暗自哀叹,今天不管这两个哪一个继承大统,都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现在看来还是掌京畿兵力的瑞王赢面较大,肃王虽有辽东铁骑,可事发突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还只盼瑞王是个佛心主子,不要伤了臣下们的性命才好。
赵衍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微笑,赵盈看着他的笑,心中有些惶恐,他到底在笑什么,难道不知道紫禁城外面已经全是兵马司的人么?
“证据... ...证据自然是在我府上,这些年来,被贵妃娘娘调走的人,一个一个我都讨到了王府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证据。”
“可是三弟,”他忽然笑了起来,“我今日来,并不是要与你争个孰是孰非。”
赵衍的声音忽然变的很 轻,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来通知你的。”
“够了!”赵盈大声打断他的话,长舒了一口气,怨毒地道:“本王不想听你那些废话!”
他有什么资格... ....他有什么资格!这个废物以为自己就蕃就是一个王爷了吗?我要让他这辈子都仰仗着别人的鼻息而活!
“来人!”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而来,不到一弹指的时间,赵盈身后已赫然站满了数十位着甲兵士!
乾清宫殿前出现一道整齐的分界线,赵衍持剑长身而立,面容肃然,他的前面,是浩浩泱泱的瑞王私军。
“这个把欺君罔上的肃王给本王拿下,”赵盈的神色扭曲。
“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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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肃王旧府内。
季岚熙悠然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碧痕的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更显得她的手腕白皙。
她转头,笑意妍妍地问旁边那人:“妹妹今日匆匆而来,是有何事?”
沈婉若用帕子捂住嘴,柔柔地笑道:“自从姐姐从盛京去那苦寒的地界儿,妹妹就日益思念姐姐,姐姐回来,少不得要拜访一番呢,更何况... ...”
她轻轻地抚过自己的肚子,甜蜜地道:“妹妹还怀了瑞王爷的孩子,想着让姐姐也沾沾喜气,也能为肃王殿下生出一位小世子来。”
季岚熙的手一顿,给赵衍生孩子?那个冷面佛她想想就觉得可怕,不过虽然最近也有几分可爱罢了。
“这还是免了吧。”她吹了一口茶上蒸腾的热气,淡淡地道。
在沈婉若眼里,这分明就是季岚熙不受宠的证据,正妃又如何,还不是生不出孩子!
更何况她又怎么会知道,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仅会成为世子,还会成为大郑未来的太子。
沈婉若晦暗地神色闪烁了一下,又重新挂起甜笑,“妹妹来给姐姐讲一个京中的趣事吧。说是有一个外派征战的将军,立下无数的军功,却没想到,将军夫人寄回家的家信中却只字不提内宅事,只细细写了将军的营内的人头粮草,你说这怪不怪。”
沈婉若把手中的手帕慢慢地攥紧,好似那不是帕子,而是某人纤细的脖颈。
这笑话当然就是关于季岚熙的了,她怕是没想到,送到盛京的家信早早就被瑞王的探子拦截了,甚至还拓印了一份,而季岚熙给季盛所写的辽东事物,都是证明她通敌的死罪!
若她不是探子,一个内宅妇人,肃王又如此厌恶于她,又怎能让季岚熙插手辽东的军政大事!
季岚熙却没理她,悠然 地用手扇了扇风,“为什么府内有这样大的臭味,可能是香炉的火灭了吧,满枝,把我的香炉取来。”
说罢她竟然便一心一意侍弄起那个香炉来。
沈婉若的神色一僵,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姐姐,我是看在父亲的份上才这样劝你的,即使你贵为王妃,通敌也是死罪啊,到时候怕不是要连累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