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睁眼还是不睁眼,要不还是装作已经睡着了,眼下这般的的确确有些尴尬,自己方才又动他头发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又听见他叹息一声,随即便感觉到后颈被人悄悄用手掌托起,又轻轻放下来。
随后,头下便多了个枕头,连鼻尖也多了几分馥郁的沉香味道。
她紧紧阖上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动了动,连带着纤长睫羽也是,却是始终未睁眼,就那么装着,不知最后骗了谁。
她绷得很紧,在细微月光中看得出来连脖颈都是僵着的,崔爻看在眼中,也只是垂了垂眸子,没再多说。
她果然还是不愿再多看自己一眼,甚至连拿枕头这种事情也只是偷偷着来,甚至宁愿装睡不要枕头,也不愿意同他说一句是。
也是,他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闭了闭眼,他不再睡得下去,转身出了帐外,就那么站了半夜。
在他出去后,卫长遥又缓缓睁眼,心中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心中有些愧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翌日,卫长遥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了,等到收拾好自己出去时,却发现崔爻正在牵马,而那卓与其家人在一旁看着。
抿了抿唇,她走到了崔爻身后,他在察觉到她过来之后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看着她,低声道:“阿遥,我们今日便离开。”
点了点头,她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崔爻眸色微深,最后也没做声,默默地将她扶上马,随后上来。
临走之际,那卓还在让他们有空再回来,崔爻没做声,反倒侧着头看着她的侧脸,而那卓一家则纷纷注视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手上传来温凉的触感,她低头一看,是崔爻的手覆在了她手上,而他似乎在看那卓一家,并未注意到。
抿了抿唇,她也转头对着那卓一家,憋了半晌,口中才缓慢而生涩道:“我们会的。”
‘我们’这个词对他们俩此时的状态而言实在是有些过分亲密,让她想起了这世上只有她自己一人知晓崔爻的那些隐秘的过往一般,突如其来的无所适从。
不自觉地耳廓发热、发红。
而这一切等到他们离开之后,都渐渐消失。
“你的伤,好些了吗?”周围树影不断后移,面上袭来了带着青草香气的一阵微风,卫长遥偏头对着身后的崔爻询问,顿了顿之后又继续道:“不是说在那儿待上几日再离开的么,怎么……”
身后的胸膛渐渐贴近几分,她不自在地蜷了蜷指尖,却也未移动身子半分,随后只觉得后颈一阵凉气掠过,听着他道:“伤口无碍。”
“时间紧迫,殿下远离大雍一日便危险上一日,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些。”
听着他的话,卫长遥缓缓攥紧了手下的鞍鞯,过了一会儿才道:“对你来讲会很冒险,也很危险。”
“无碍,”只过了一瞬,崔爻便接过了话音,沉着眸子看了看怀中人的侧颊,他才继续开口:“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嗓音低沉,哑哑附在耳边,可她只是抿了抿唇,只当没听到,也没再出声。
崔爻垂眸看了她一眼,抓住缰绳的手掌紧了紧,可终是闭了闭眼,没做什么。
他当然可以留在那儿多几天,但是总想着可能有风险,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将她弄丢了,比起丢了她,他还是更愿意将她早些带回大雍,即便她不会再见自己。
总归只要他想,还是有机会的,又何必让她深陷险境呢?
两人一直自草原走到大雍的边界地,刚下马未歇息片刻,便又听到远处马蹄声踏踏而来。
卫长遥心中慌乱,无措地看了一眼黑沉的天空还有周围墨影重重的山林,蹙着眉抓紧了袖口。
崔爻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惧意,伸手捉住了她细凉的手腕,将她带到身后,随后警惕地看向了前方。
随着那伙人愈发的近,卫长遥感觉到他的手愈发的紧。
耳边清净一片,连风声也不见,是这个时节中独有的闷热。可随着马蹄声渐进,山林中的宿着的鸟儿被惊起,翅膀掀起之际无数绿叶跟着落下,簌簌声不绝于耳。
心中一凛,随即高高悬起。
紧接着便感觉到牵着的手被松开,随即只看得见周围一片刀光剑影。
崔爻穿梭于众人之间,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得像是一块玄冰,眼角渐渐弥漫上血色,不管不顾地往上迎去,丝毫不顾自己安危,像是毫无知觉一般,被伤到也没有丝毫的触动。
看着这般拚命的他,卫长遥心中一阵难受后怕,眼眶不知不觉开始酸涩起来。手掌微微颤抖,心中纵然害怕可还是倔强看着,直至最后一个人倒下后,崔爻才渐渐慢了下来。
缓缓倒在了血意弥漫的地上。
心中咯登一声,她眼中的泪滴再也收不住,颤着手,喉中像是卡住,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浑身发冷地往他那儿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
崔爻没受伤,但是虐的是他
唉,快成功了
没想到甜甜这么快就没了吧,我也没想到,不过后头的甜甜也快来了~
第110章 、
“你没事吧!”卫长遥握住他的手,低头看向他,眉宇间满是担忧。
青年闻言稍稍抬头,眼中还是一片混沌,待看清楚眼前之人的眉眼之后眼中的那丝杀意才悄然褪下,抿了抿唇,他没出声,只是顺着她手中的力道渐渐起身。
站起来的他比方才半跪着时候要高得多,又因为离得近,她需得仰着头才能看清楚他的面容,见他不说话,她心中害怕,又出声问了一句。
“你可有再受伤?”
青年这才缓缓将视线放在面前人的身上,喉结滚了滚,他眸色微深,旋即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那双娇小细软的手掌,感受着手中的温软,他沙哑着嗓音道:“没受伤,殿下不必担心。”
他一边说话一边顺着月色端详着她的面容,待到轻易地看出她眼中的忧虑之后心中微微发酸,眸子颤了颤,缓缓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
他不爱笑,往常更是不会笑,此时却想对着她笑笑,不为别的,只是让她能够安安心。
仅此而已。
却不想在抬眸时看见了她眼中的水光,一时之间心中震荡不安,喉结艰涩地滚动几下,才黑沉着眸子,低声说:“……没有受伤,殿下别哭。”
而在他身影笼罩下的卫长遥却是不做声,只是呆呆望着他,抿了抿唇,正当要出声时眼角却瞟到一道银光。
看到这个,她心中一愣,随即瞳孔紧缩,想也没想地就伸出手狠狠用力推向眼前的崔爻。
崔爻原本的眼神愣住,僵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身后之人却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手中的剑收不及,直直地便朝这边刺了过来。
——噗嗤
是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一阵刺痛朝卫长遥袭来,她眼前一阵阵白光闪过,紧接着便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额上更是冷汗迭出。
嘶,还真是……挺疼的。
不过还好,只是一些皮肉伤,没刺到要害上。
紧要关头,幸好自己反应了过来稍稍往旁边移了几寸,要不,这会儿自己就该躺在这儿了。
“殿下!?”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便被跑过来的崔爻揽在了怀中,咬了咬牙,她压下喉咙中的痛呼声,哑声道:“我没事,那个人呢?”
只见他视线凝滞一瞬,随即微微偏过头不敢看她,嗓音冷得像是含着冰一般,浑身气势凌冽如拉满的弓:“杀了。”
话音刚落,他便抿唇紧紧盯着卫长遥。
卫长遥眨眨眼,没出声。
杀了便杀了吧,那人本就想杀了他,再将自己带离大雍,一切都是他死有余辜而已,不过,崔爻这般小心翼翼又是为何?
蹙了蹙眉,她抬眸看向崔爻,只见他黝黑的瞳孔之中满是忧色,眉宇微敛,她倒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情绪外放。
缓了缓,她对着他艰涩道:“我的伤不重,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崔爻敛了敛眉,道:“先找大夫给殿下治伤。”
卫长遥蹙了蹙眉,不赞同地反驳道:“还没回去,这样怕是有些冒险,不如还是先往回走?”
崔爻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在意她的话,只是沉默一瞬,随即继续出声:“眼下已经到了这儿了,呼延瑕得人不敢来,卫语棠的人恐怕也来不了了。”
“殿下安心些。”
闻言,卫长遥心中一轻,似乎连肩膀上的伤都变得小了许多,当即便拉紧了崔爻的衣袖,目光追着他的,温声问:“为何?卫语棠……”
她垂了垂眸子,想说卫语棠一向做事不择手段,怕是不会收手的。
可还未开口,他就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轻抬着眸子,温声解释:“殿下与崔爻这一路上已经耗费了许久的时间,再加上卫语棠出嫁的那几日,眼下她怕是不会再有什么理由拖住不去月氏了。”
“所以,她该自顾不暇了。殿下,还是安下心治伤吧。”
说道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总归,崔爻会带您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