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些时候日日去谢府报道,可还闲?听说今日还是那谢询安亲自送你回来的,还是同乘一骑。”
陆远闻言睁大了眼睛,“看不出来啊,谢家那小子平日里冷冷清清的,还有这一手呢,这可不是在撩拨我们阿菀吗。”
“阿娘……阿耶……”陆菀立刻垂了脸,娇气里带了些埋怨,“那我先回去了。”
“瞧瞧,还害羞了不成。”
周夫人也不取笑她了,关切地提醒着,“快些回去吧,过会雪大了,就有些冷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要做什么,只要不过分,阿娘和阿耶都会支持你。”
“嗯。”陆菀眨眨眼,眉开眼笑地起身告别,“我这就回去了。”
“路上当心些,落了雪容易打滑。”连陆远都抬起头,多交待了句。
虽是有些罗皂,却也是她所喜欢听,百听不厌的。
回去路上,陆菀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只觉得里面满满的、可以命名为温暖的情绪几乎要溢了出来,她唇角轻快地翘起,勾出喜悦的弧度。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是顺利的发指。
老夫人大约是也没想到,素来不管陆府事务的长房一脉竟是把她查了个底朝天,还捅到了陆鸣那边。
她藉着这些法事布施吞的公账里的钱,每一笔都被陆菀查得清清楚楚。
“你说自己侵吞这些财物,纵容下人中饱私囊,就是为了给她打些首饰去参加诗会?何其荒唐!”
陆鸣脸色铁青,他指着床边一脸惊恐的陆珍质问厉声道。
“我母家已经没人,嫁妆早些年又都赔给了你的仕途,自是补贴不了阿珍,阿粲,便是宫中的贵妃娘子也是需得银钱打点,这一笔笔的,郎君是要我去何处寻?”
老夫人转过脸盯着他,语气平静地反问着,脸上泪水纵横滑落,更显得苍老憔悴了几分。
“陆家虽还有积蓄,可我若无借口,如何能随意动用给阿珍添妆?”
陆鸣倒抽口气,他早年时陆府如日中天,所以才能娶得如陆远生母那般出身南陵崔氏的嫡女。
即便是后来朝代更迭,陆府败落,又有老夫人携财物与权势嫁他,自然从不曾想这些。
他顿了顿,语气平缓了些,“既是如此,阿珍也不需要如此奢华之物装扮。”
“我不!陆菀陆菱都有的,我凭什么不能有!”
陆珍听得气急,浓烈的嫉恨与不甘从她的眼里涌出,就嚷嚷了出来。
“那是因为她们的阿娘是富有半城的周家独女。”
陆鸣才熄了的火又上了头,指着陆珍的手都在抖,“阿菀和阿菱是你的侄女,你如何能嫉恨她们,处处与她们比较?”
“她们真的有拿我当姑姑?拿我们当一家人?我阿娘如今病了,她们甚至都不曾来侍疾过!”
陆珍自知理亏,却还在强着脖子回嘴。
却不知这话一下戳到了陆鸣的痛脚。
他心里一痛,眉间皱出川字,狠狠地瞪了陆珍几眼,转身就走,还冷冰冰地摞下一句,“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陆珍被吓了一跳,等陆鸣走后就扑到老夫人身边哀哀而哭,边哭边抱怨。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这府里本就不是一家人。”
“你没错,”老夫人往后仰倒,满脸疲惫,任由灼热的泪珠滚落,“是我错了。”
错在不该不顾阿耶反对,嫁给陆鸣。
错在不该不知崔氏死活的前提下,仗着阿耶的地位威逼利诱他娶了自己。
错在不该知晓崔氏未死时,暗地让人赶走那对母子,却没有赶尽杀绝。
一步错,都是错。当年有多欢喜能嫁给俊美端方的陆家嫡子,如今就有多后悔与他形同陌路。
还好,还有长女争气,待她的外孙登上那个位置……忍一忍……再忍一忍……
她眼中的神色愈发的坚定起来。
*
“不过如此?耶耶就这么走了?”陆菀有些不满意,雪白的短银簪戳起一块秋梨,入口清甜得她眯了眯眼。
阿余替她捧着果盘,汇报着打听来消息,一脸不满地点了点头,“婢子打听来的就这些了,郎主确实没吩咐什么。”
“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竟是连个禁足都没有,白瞎她这些天的辛苦了。
陆菀娇慵懒散地在榻上伸了伸足,阿妙就连忙把暖热的汤婆子往她脚边送了送,倒不像阿云那样只一味地劝她缩回被子里去。
春笋一般白嫩的双足踩在了汤婆子上,暖洋洋的,她对阿妙更是满意了几分。
这样算起来,也不是全无收获,多了个细心慰贴的婢女也不错。
“我教人提前备好食材之事,可通知到厨房了?”
“婢子已经叫人去了。”阿妙恭敬答道,“方才还去厨房看了看,确实已经备齐了。娘子点的菜,明日一定都能做出来。”
“嗯,”陆菀点了点头,目光自身边三位近身的婢女身上扫过,开口安排着她们。
“明日就是除夕,难得佳节,我也不需那么多人伺候。阿云和阿余可以轮换着回去与家人聚聚,阿妙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回去,与我说一声便好。”
“多谢娘子体恤!”
话音刚落,阿余就两眼放光地回头望着自家的胞姐,显然是没想过这等意外之喜,
毕竟成了府上女郎的贴身婢女,哪还能如此自如,也就是她们家娘子心善了。
连一贯稳重的阿云都满脸带笑,“多谢娘子。”
“娘子,我不想回去,明日便让我一人留下伺候您吧,阿云和阿余尽可以回去。”阿妙勉强一笑,婉拒了这个提议。
还有这好事!阿余立刻就想扯扯她的袖子谢谢她,却被阿云拦住打断,以目示意她规矩些。
陆菀略一思索,也就猜到了大概,“可是你阿娘又怨怪你当时不曾嫁那刘五让她拿了银钱?”
早在查账之时,那刘五就已经被处置了。
阿妙垂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双手都绞在了一起。
重男轻女的家庭,陆菀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往死里坑闺女的还是头一次发生在她身边。
“无妨,有我在。”
她也不多说,阿妙应当能知道了她的意思。府上入了奴籍的,嫁娶之事她还是能管上一管。
“多谢娘子。”阿妙跪下给她磕了个头,扯了扯唇角,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
陆菀这边在忙着筹备过年,谢瑜那边却还是冷冷清清的,府上下人们缩着声,一点预备除夕和元日的氛围都没有。
谢觉打府外回来,看见的就是几个小童,把爆竹藏着掖着往外跑,都是些下人家的孩子。
只因他们的耶娘交待了,不许在府内喧哗,就结伴出府去放爆竹。等跑出了府门,他们才相互看看,露出些烂漫的笑来。
谢觉摇摇头,只觉得这每逢佳节,谢府反倒还冷清了许多。
一进了书房,他就看见谢瑜在窗下的琴案边,清隽俊秀的面容上没有多少表情,指尖散挑着琴弦,稀稀疏疏,曲不成调。
意境是极雅的,疏朗寥落,有林下高士之风。
就是没有什么人气。
谢觉心下又叹了口气,恨不得替他赶紧把陆娘子娶进府来,也好热闹些。
“郎君,追查的人回报,刘季责那处,尾收得极干净,当年刘家之事也只能追查出当年刘家出事,顾家可能有些牵扯,曾经赎买出刘家的嫡幼女,还将其养在自家庄子上。”
谢瑜极缓地从琴上收回了目光,不甚在意道。
“能把他救出来,还送至洛京,本就是难事了,查不出也属寻常。”
“至于顾家,我与顾家倒是没什么过节。”
他的眼皮微微一掀,“顾家人心善是出了名的,赎买出旧日好友的女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又只是个小娘子,便是圣人也不会过多苛责。”
“郎君是说,这只是巧合?”
谢觉只觉得越发的扑朔迷离了,还是说他想多了,当真只是刘季责想报复自家郎君?
谢瑜看他急得满头大汗,屈指敲了敲琴案,让他回神,“你急什么。”
“那日都已经将刘季责的尸体都挂在了登闻鼓上,这会急得,又怎会是你我。”
他唇边噙着悠闲笑意,好似心口的疤痕都不曾存在一般。
待忧心忡忡的谢觉下去了,谢瑜才有一搭没一搭地勾剔着琴弦,继续着片刻前的安宁。
此时槛窗大开,清冷的雪光折射到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的整个身形,却又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的神色。
明日便是除夕夜,后日便是元日,谢瑜忽然试着回想幼时情形,却又觉得有些模糊,倒是少年时在慈恩寺借住的日子还有些印象。
每年冬日,慈恩寺就会煮梅花粥,也算应个景。
他在禅房里与圆观下棋,棋子落下的脆响,雪落的窸窣,还有茶壶在火上嘶嘶的哀鸣,最后还会有小沙弥恭敬捧上的一碗梅花粥。
白瓣萼绿、气味清香的绿萼梅掺进了粳米,再用雪水煮粥。
每每圆观都会笑着说道,“绿萼花瓣,雪水煮粥,可解热毒,也可舒肝理气,倒是正可治你这等心窍多、思虑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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