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小十六死了?”
陆菀的声音很低,细白的手指攥紧了身边人的衣袖,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色。
粉润的唇瓣紧紧抿住,分明是难过极了。
谢瑜将女郎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压低了声。
“阿菀,莫哭。”
陆菀并没有哭,她此刻的脑海中满是在丰淮时,十六跟她告别的场景。
背着包袱的小少年跟她道别,扬声说自己一定会成为世子身边最出色的暗卫。
在笼罩着丰淮烟雨的青石小巷里,他挺直了腰板说,士为知己者死,死士为主家而死。
十六说这些话时认真极了,仰着圆圆的脸,小身板却瘦得不行……
他才十二三岁,还不曾长大,便被人一剑刺穿心口,流尽了全身的血,还会被丢到了乱葬岗上任由野狗啃食。
察觉到怀中人在微微颤抖,可就是抿紧了唇瓣不肯哭出来,谢瑜心下微微一叹。
他见惯了生死,冷硬如斯,可他的阿菀却总是这般心软。
“我已经吩咐人替他收埋了尸身,你若是想,我便带你去祭拜。”
“周景该死。”
陆菀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握住了他的,仰着头,眸中隐隐有水光闪烁。
“瑜郎,你会帮我的,对么?”
她并不觉得王府的庶子便比街边捡回的乞儿高贵多少,周景杀了小十六,便该替他偿命。更何况,如谢瑜所说,他毒杀亲父,又与嫡母通-奸,本就该死。
如今甚至还将手伸到了周家布庄。
她从未这般厌恶过一个人,只想将之置于死地。
“此事你不必管,我自会处理。”
听出了陆菀语气中暗藏的杀意,谢瑜伸手抚平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柔声道。
“我与你保证,他一定会死。”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定下极可能继承王位之人的生死,仿佛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可陆菀就是信他,深信不疑。
她敛住了眸色,半晌才冷声道,“待到此间事了,我要拿周景的命,去祭小十六。”
谢瑜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笑,温声应她,“好。”
窗边的格眼木窗都被卸了下来, 只垂下了半扇竹帘,帘边系着的丝穗随着清风轻飘摇曳。
缓过了那一阵钻心的难过,陆菀才有心思想起其他事来。
她瞥着谢瑜的脸色,有些犹豫地问道,“我瞧着周延的脸色,似是有些不对,他也受了重伤?”
见她问起,谢瑜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片刻后,才轻声道,“被扣住的那几日,他被迫着,染了些阿芙蓉。”
阿芙蓉?
那不就是鸦-片!
陆菀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便是她如今对着周延并无男女之情,之前毕竟相处过许多时日,也见不得那般容色灼灼的矜傲少年郎,竟会落得这般下场。
怪不得方才周延眼神躲闪,分明是自惭形秽见不得她。
“周景……”
她僵着唇,低声念起这个名字,只觉得从未有如此想得了一个人的命去。
或许一剑刺死都还是便宜他了。
向来明澈的眸子变得晦涩,她实在是难以想像,眼睁睁失了生父,失了小十六,又被迫染上时人不耻的阿芙蓉,周延如今该是何等的痛苦。
就在此时,手上一热,却是谢瑜握住了她,轻声安抚。
“他染的不多,花些时候便能戒掉,徐凛懂些医术,说他只是心生郁结,并非伤了底子。”
“当真能戒掉?”
不是陆菀不信,实在是后世的教育太过深入人心,她也不相信这种东西还能戒得掉。
谢瑜道,“给他用的,的确是上等的阿芙蓉,只不过被人掺了些别的东西。如此,所用其实不多,花些时候便能养好。”
“周延如今这般,更多是心结。”
陆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谢瑜的话中之意。
旧日在洛京,她可是见着周延是何其的意气风发,时常在长街上打马招摇而过,如今变故频频,他又受了那般大的打击,难免会有些心结。
只要能恢复便好,她想起阿芙蓉这三字就有些后怕。
当真怕那等下流之物,硬生生毁了洛京长街上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君。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谢瑜居然好声好气地与她说了这半晌关于周延之事,甚至还出手救出了周延。
好似不是他的醋坛子画风啊。
分明之前在山间时他们俩还时不时针锋相对,这转变有些惊人。
更何况,谢瑜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哪来的好心救人。
陆菀狐疑地在谢瑜面上梭巡,甚至还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心,温温热热的,并不烫手。
抚上额心的手被他握住,谢瑜察觉到她心情缓了过来,便浅笑着问她。
“阿菀这是做什么?”
“我还以为,瑜郎对着世子,只怕是眼不见心不烦,如今竟还能施以援手,难免有些意外罢了。”
陆菀眨了眨长睫,一目不错地望着他,眼神疑惑。
谢瑜坦然地任她打量,心里却想起自己曾将周延回兴南的消息递给周景,使得他险些被刺杀。
彼时他想要周延的性命。
如今也不过是顺手而为。
权当是偿了淮江落水后他的施救之恩,替他,也替阿菀。
“那又如何?”
谢瑜弯起唇,眸中盛了些细碎熠熠的光,笃定道,“如今阿菀心里的,是我。”
“不想你伤心失落,才会如此施为。”
更何况,若是周延死在未曾与她陌路之前,岂不是还要让她偶一惦念。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长长久久地活着,见证自己与阿菀百年好合,恩爱白头。
死别,远远不如生离,他似有所悟。
陆菀当然不知晓他原是这般作想的。
她只是没想到谢瑜竟肯为她改变至此,难免扬了扬眉梢,唇角微翘,也不再言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
初秋晴光正好,斜穿过树梢,洒在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
郎君身后青色的发带被吹落,垂到了女郎的发梢,似是要将两人的情丝都系至一处。
而在信王府内,接了远方来信的周景捂住了头,哀声叹气。
***** 作者有话要说: 鸦-片是不可能戒掉的!所有的毒品都一点点都不能沾!
文中仅为文学效果(求生欲up)
第79章 欲动
常人遇着什么不顺心的, 不外乎面带愁容,出外走走想些法子。
周景则是愁了那么一会儿,便愁中生怒, 气冲冲地往外走, 带了一肚子的火气,寻思着去外室那找找乐子消消火。
丝毫没有信王尸骨未寒,自己还在孝中的意识。
这些时日府里办起了丧事,铺天盖地的凄凄惨惨白, 看得他眼睛直疼。
临出府时,他撞见几个婢女领着个几岁的孩童在花园里玩。
因着要见客,信王妃很是逼着儿子哭了几声。
这会儿小郎君的眼圈红着, 偏又被婢女们逗乐,稚嫩小脸白生生的,还带着笑。
心里的无名火气忽然就消了下去,周景啧啧两声,心下快活到哼起了小曲。
便是周延跑了又如何,染上了那阿芙蓉, 还能有个好?另外剩下的这个, 名义上是他的兄弟, 可不就是他的种, 还不得让着老子。
这信王之位, 如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等到了安置琴心的小院, 周景脸上的笑就更不加遮掩了。
他随手扯下身上标志守孝的白麻衣,嫌弃地扔到架上,一把抱住了迎上来的琴心,心急火燎地往她身上磨蹭。
“您急个什么,怎么, 是想奴家了不成?”
琴心正是水灵灵嫩葱一般的年岁,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媚眼如丝地将这急色鬼推开,便拎起了桌案上的小壶替他斟茶。
“喝什么茶水,这火气还得靠美人儿消……”
周景推开茶盏,猴急地把娇艳的外室半搂半抱进了内室,半晌儿才歇了声。
泄了火,搂着怀里百依百顺的女子,周景蓦得想起这人在自己之前跟的是沈池,就皱起了眉,在她身上狎亵地揉捏着,不悦地问了句。
“你说,是先前跟着沈郎君好,还是跟着我舒坦?”
琴心察言观色,娇声奉承道,“自然是郎君了。沈郎虽好,哪有您这般打心底里疼着奴家。”
周景正满面春风,想着那信的内容就不屑道,“不过是个商人,能给我出谋划策是他的福分,还想管到我头上。等日后得了王位,看我怎么收拾他!”
“几个布庄而已,害得那几个老东西天天来催,没得脏了我的手。”
说完又来兴致,翻身继续沉醉到了温柔乡里,自然是没注意那身下之人的异样眼神。
这琴心是沈池一手包办出,成了花魁后才送到了周景床上,自然是心挂着旧主的。
露在衣外的圆润肩头有些凉,她装作受用地娇哼轻吟几声,心里却是想着如何将这消息尽快递了出去。
也不知沈池信里说了什么,周景这几日正是得意,又恼了他在信中隐隐质问自己因何未将商会之事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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