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纪宁看着她惨白的脸,眉头紧皱,在无数次涌起的就把她丢在这里的念头中挣扎,就在邪恶快要打败他的底线时,一只苍白的手摇摇欲坠伸过来,紧拽住他的手腕。
“宁宁...要不你背我一程吧...”
......
桑白家在一片清幽的小区。
通往那边有一条小路,从巷子里穿过,就能看到隐蔽在爬山虎中的后门。
巷子里空无一人,旁边高高围墙上长着仙人掌,顶尖冒出嫩嫩的花苞,在风中颤巍巍。
正如此刻赵纪宁的双腿。
他不知道当时是脑子中了邪还是被那句“宁宁”蛊惑,鬼使神差的,赵纪宁大脑空白两秒,在她跟前蹲了下去。
然后,千斤重的担子就压到了他身上。
人刚开始上来时,赵纪宁没有太大感觉,直到五分钟,十分钟...身上的人重量越来越难忽视,赵纪宁察觉到了头上冒出的隐隐细汗,他忍不住咬牙。
“乐白,你到底多重!”
桑白回想了下早上看到的乐白体重,心虚,“八、九十?反正没到一百斤!”
赵纪宁绝望:“你好像还没一米五吧。”
“胡说!”桑白这次立刻反驳:“一米五二!”
“.........”空气静默三秒,赵纪宁生无可恋。
“你该减肥了。”
少年的肩膀稚嫩,骨骼硬得硌人,步伐却出乎意料的沉稳,背着桑白慢慢往前。
从刚才起他就不说话了,巷子里安静,只有稍微粗重的呼吸声在其中起伏,赵纪宁目视着前方,眉眼间藏着少年人惯有的坚毅。
桑白手圈着他的脖子,盯了他侧脸几秒,慢慢收回视线。
她把下巴轻不可察地搭在他肩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你真的长大了啊……”
第40章 (两级反转)
这晚回去, 赵纪宁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桑白受了伤,他背着她回家, 然后背上的人却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赵纪宁脚下地面一步步下陷, 直到整个人快要埋进地里,他才回头一看,不知何时, 他背着的人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桑白早已消失不见。
赵纪宁猛地惊醒,吓了一身冷汗,他坐在床上用力喘气,满头大汗,他环顾着四周, 深夜漆黑,满室寂静中,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袭来。
桑白早就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赵纪宁第二天来学校时,精神萎靡,苍白的脸上没休息好的黑眼圈特别明显。
这一点和他小时候特别像, 一没睡好就挂在了脸上。
桑白端详着他,掩不住稀奇。
难道就因为昨天背她回家太累了所以连觉都睡不好导致今天打不起精神?
那她可真是罪人。
桑白单脚跳到他桌前,睁着眼一动不动打量着他, 这份注目过于强烈, 让赵纪宁无法忽视。
他从窗外扭回眼落到她脸上, 无声发问。
“你昨晚做噩梦啦?”面前的女孩心无城府坦然直白地问,又是一个触动到赵纪宁内心深处的点, 他本能皱起眉。
“关你什么事?”
“我就问问。”桑白看天,又看回来,“毕竟你昨天送我回家了,同学之间的关怀。”
赵纪宁冷冷拒绝:“大可不必。”
“.........”
“行吧。”桑白一瘸一拐回自己座位,“那我回去上课了。”
到傍晚下课,桑白的脚已经好了大半,其实早上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有轻微淤肿,走路不太顺畅。
昨天那个老医生把她骨头扭正了之后根本病因已经清除了。
她今天是明目张胆地跟在赵纪宁后面,不过他似乎没有发现,今天他走得也不是昨天那条路,桑白拖着自己刚痊愈的“病躯”,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穿过学校附近的几条街,周围渐渐冷清下来,比起热闹的街道商铺这边更像是正在开发的工业区,马路边尘土飞扬,两旁大樟树都灰扑扑的。
今天是个阴天,傍晚过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阴沉,桑白提心吊胆,经过昨天一系列事情之后,深刻铭记了自己此刻“小学鸡”的身份。
试想,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在天黑时走在这荒凉郊外,任谁看了能控制住不起坏心?!
桑白扯起袖子捂住脸,加快脚步,一路小跑追上去,在她赶上赵纪宁时,刚好看见一抹蓝色衣角从她眼前消失。
她定了定神,面前出现了一片大型工地,重型机器在轰隆隆运转,工人三两忙碌,四处散落着水泥板砖。桑白看到不远处赵纪宁戴了个蓝色安全帽出来,一只手系扣另一只卷起袖子,似乎准备下一秒就开始干活――
桑白当即便忍不住捂唇呜咽了起来。
没想到他平时竟然是靠在工地上搬砖为生的!
太惨了。
她的崽崽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桑白想立刻冲出去质问,可理智制止了她,即便是十几岁的小男人也是有尊严的,他肯定不愿意被她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
暗蓝天边挂上一轮透明月牙,桑白背着她的大书包,一边抹泪一边走回家,悲伤的泪水洒了一路。
桑白连着跟踪了赵纪宁好几天,他放了学不是去修车厂就是去工地,然后待在里面许久。有一次桑白特意等到了天黑,才看到他出来回家。
少年形单影只,孤独的背影被月光拉长在地面,他校服外套卷进了书包里,身上只有一件黑色T恤,整个人仿佛融入夜色中。
桑白看他进了一片废旧待拆迁的城中村中,然后只有一条漆黑狭窄的小路,属于第二个人的脚步声无所遁形,赵纪宁似乎有所觉察,桑白在他回头前一秒转身,把自己藏在了一堵旧墙后面。
再次看过去,赵纪宁的身影消失了,桑白旁边是一个大垃圾桶,四周扔着无数乱七八糟的脏物,散发着刺鼻恶臭,一只骨瘦嶙峋的野猫从墙上窜过。
她低着头默然往外走,隔了许久,才叫出系统。
“原著里他的少年期就是这样吗?”孤苦游离,挣扎生存,和学校里生活在阳光下的同龄人相比,他就像是一个永远处在黑暗中的孤独体。
“差不多。”系统回答她。
“所以女主角的出现才会在赵纪宁心中烙下无法抹去的印记。”
“难怪...”桑白若有所思,没再开口。
早晨的学校,冷清而安静。
自从桑白穿过来之后,她每一天都来得很早,作为一个习惯了少眠的成年人,混迹在这群正在发育期的小孩中间,自然就显得与众不同。
大概是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个,和桑白坐了好几天同桌的女生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和她搭了第一句话。
“乐白,你最近怎么每天这么早...?”
桑白诧异。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班里第一次有人主动跟她说话,因为陶安她们的缘故,其他人害怕被殃及,没有人敢接近她。
乐白就这样被无形孤立,每一天,像个透明人一样生活在班级里,有时候没有老师提问,她从早到晚都可以不说一句话,这样无声的压迫远比直接的暴力来得更为锋利。
她看了看那个女孩一眼,她飞快避开目光,桑白收回视线,随口答:“睡不着,就起来了。”
“哦...”她点点头,迅速把脸埋进了课本里。
这样的安静持续到快上课前,学生们大部分都来了,教室热闹起来,赵纪宁踩着上课铃响前一分钟进来,准时坐在了座位上。
他好像大部分时候都在认真上课,没有故意缺课迟到,而且经过这些天观察,桑白发现赵纪宁其实作息很规律,每天三点一线,上课-打工-回家,时时刻刻在为了生活艰难努力着。
除了一个惨字桑白完全想不出其他形容,更别提,她第一天来时他还被人打成那副模样。
“我觉得赵纪宁完全不像是一个反派。”放学路上,桑白忍不住和系统对话。
乐白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在学校一天没讲过话的桑白,都只能无聊的跟系统唠嗑。
今天下午体育课时,桑白还看到赵纪宁在喂学校里的野猫。
两人在学校都属于那种边缘人物,体育老师安排打羽毛球,没有人和他们组队,桑白是遭受嫌弃,赵纪宁是用周身气质吓退了那些想找他的小女生。
那边操场羽毛球打得热火朝天,桑白漫无目地在学校里走着,很自然就拐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坛边。
此时教室里都在上课,周围空无一人,小猫细软叫声格外清楚,桑白循着动静走过去,就看到少年蹲在那喂猫的画面。
赵纪宁仍旧穿着那身蓝白色校服,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白净的面容安静注视着身前猫咪的模样,温软而无害,像极了漫画里的干净少年。
“你看,他一不害人,二不作奸犯科,三不打架斗殴,甚至还会去喂小动物,每天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生活,简直是努力上进又有爱心,说一声社会主义大好青年都不为过...”
“可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象――”
系统话音还未落,就听到旁边巷子里传来的闷哼声,紧接着是男生的惊恐求饶,重物坠地伴随着殴打响动,桑白立刻绕过去,在巷子口,正对上一个从地上抬起头鼻青脸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