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呛了好几口池水,她眸光朦胧,亦不知是水渍,还是泪花。
人都是很奇怪的。
拥有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珍贵。
可一旦失去, 不再拥有了,对方就成了弥足珍贵之物。
想到二公子方才不救她,且就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白小姐胸口一阵堵闷难受。
二公子等了她数年,为何说不喜欢她,就能不喜欢她了?
巨大的心理落差,以及羞愤,令得白小姐当场昏厥了过去。
七公主吓了一跳,“她、她不会死了吧?!快上前看看还有没有气?”
她可不想和一个死人争。
立侍太监立刻查看,确定白小姐还有一口气在,道:“殿下放下,还活着呢。”
七公主努努嘴,“派人将白小姐送回安国公府去,白小姐的事,我不想让卫家插手,白小姐与卫家已经毫无干系了。”
立侍:“……”
白小姐与卫家没有关系,可与公主您也没任何干系啊。
立侍太监只能照办,为了公主的终身大事,他真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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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落水一事很快就传开。
但因着人不是卫二所救,白家也无法重新与卫家结亲。
今日雅集一闹,白家仿佛被人狠狠打了脸,白小姐这回更是真的病了,接连数日卧榻不起。
白侯爷愈发不安,女儿受到如此屈辱,他自是愤恨,“卫家岂有此理,也太不将老夫放在眼里!”
白侯爷生性多疑,担心卫家如此不顾及白家颜面,一定也会寻了机会报复退婚一事,就吩咐道:“来人,将公子叫来!”
仆从领命,小半个时辰之后,白练才从校场归来,他不久之前正在练武,薄衫沾满汗渍。
年轻将军的面庞刚毅俊挺,许是太久不曾笑过,他的脸仿佛冻上了一层冰,满脸写了“生人勿近”四个字。
白侯爷却是无心顾及儿子的情绪,直接深沉道:“卫家欺人太甚!白练,你与七公主的婚事需得早日促成,你妹妹提及,七公主与那卫二许是已经好上了!皇家女婿的身份,绝不能让卫家捷足先登。”
报复!这一定是卫家的报复。因为白家退了婚事,卫家就要抢走皇婿的身份。
此言一出,白练眼中闪过鄙夷之色,“父亲本.欲.将妹妹嫁给太子,现在太子死了,父亲又开始反悔,恐怕欺人 太甚的不是卫家吧。”
“你!”白侯爷差点就上前一巴掌打过去。
但白练这些年有军功在身,安国公府迟早要指望白练撑起门庭,白侯爷忍了忍,“为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考虑!你是白家嫡系独子,家族昌盛本就是你的使命!”
白练呵笑了一声,不以为然,“父亲,我自会用军功来振兴家族,而不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丢下一句,白练不欲再继续争执下去。
道不同而不相为谋。
“逆子!你……你给我我站住!”白侯爷面目狰狞,刚要骂出口,白练已走远。完全不受他的掌控。
这一下,太子薨逝,白家又失了卫家的姻亲关系,白侯爷总觉得诸事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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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苍茫。
白练走出了安国公府的大门,他已经换洗过,穿了一身素白色衣袍。
趁着夜色,白练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废墟之地。
冠军侯府经历那场大火之后,就再不曾修葺过,整条巷子都是死气沉沉,无人提及,也无人敢过来。
与安国公府相比,白练对这里更是熟悉。
他在这里长大,他记得有关这里的一切。
而眼下,昔日门庭煊赫的冠军侯府,四处残垣断壁、野草膨生,无一处不萧凉,布满死寂。
随从递了一束点燃的香过来,白练接过香,撩袍跪地,朝着西边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这时,白练耳尖一动,当即站起身低喝,“谁人?!”
随从四处看了看,除却夜风,再无其他动静,“公子,您是不是误听了?这一带,无人敢靠近。”
白练没答话,眸光眯了眯眼,像是在查看什么,随后大步往某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素素在心里骂娘。
下一刻,她的肩膀被人握住,想要逃离却是来不及了。
素素转过身来,她跟在姑娘身边长大,与白练自然也是打小就认识。
两人对视的那一瞬,素素张嘴就骂,“白练,你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以为烧几炷香,就能洗清你一身罪孽了?还是说,你内心愧疚甚重,这才过来祭拜,以求内心安宁?那我可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是奸诈小人的事实!”
“你这个叛徒!无耻!你可对得起侯爷?可对得起姑娘?!”
白练的身子顿时僵住,尘封数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噎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他的手松了。
素素趁机,一掌推开了白练。
纵身消失在夜色中之前,素素依旧难掩愤恨,丢下一句,“你们白家会有报应的!”
白练怔住。
许久无法回过神来。
随从上前,见势不对,低声道:“公子,那女子好像是卫姑娘身边的人。”
白练耳中嗡鸣,顿了顿,才哑声问道:“哪个卫姑娘?”
随从如实回禀,“就是定北侯府的千金小姐,药膳堂的东家。”
白练后知后觉,这才想起来,卫姑娘就是那日砸了他臭鸡蛋的少女。
是她……
白练不知自己是怎么 了,这一晚再也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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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白练亲自来了一趟药膳堂。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药堂与酒楼开在一块的。
白练的眉心紧拧,那日少女站在二楼茜窗,冲着他挑衅一笑,那笑意和眼神太过眼熟,以至于他每回想起,胸口都有一股异样的酸胀。
白练的到来,让素素察觉到了。
素素去了施言跟前,嘀咕道:“姑娘,这个白练好不知廉耻,他昨夜怎好意思去祭拜侯爷与夫人?!可惜,我打不过他!”后面一句是重点。
施言撩开帷幔,往外面探了一眼,果然看见白练只身一人坐在靠墙的一张方桌边。
施言默了默,道:“素素,去酒窖取几坛子最烈的酒,给他送过去。”
就当是送行酒了,白家人都得死,施言不介意给白练提前践行。
素素不悦,“姑娘,咱们酒窖的酒,都是十几两一坛子呢!”老贵了,她才不舍得给白练喝。
施言笑了,抬手摸了摸素素的面颊,“一会结账,收他双倍银两不就行了。”
素素一僵,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酒楼开门做生意,喝了酒楼的酒,价钱还不得随她开。
“姑娘,婢子这就去。”
不多时,素素就抱了两坛子最烈的老花雕,走到了白练跟前,“哐当”一声搁在了桌案,她语气不善良,“白将军,请喝吧。”
白练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一碗接着一碗白酒下腹,连菜都没有点一道,似乎今日是来买醉的。
而的确,几坛子白酒下腹,白练醉了。
他趴在桌案不省人事。
素素气得炸毛,“姑娘,他酒钱还没给呢!”
施言淡扫而过,吩咐道:“你送他去白府,顺便讨要酒钱。”
素素觉得,还有一个法子更好,“姑娘,不如咱们直接杀了他!”
施言却笑了,“傻素素,你要记住,永远也不要你的敌人死得太容易。”
死了就解脱了,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素素似懂非懂,为了酒钱,她亲自送了白练回侯府,又狠狠敲诈了安国公府。白家不想丢脸,只好认栽。
这厢,被人扛到床上的白练,他突然睁开眼来,随后翻过身,背对着外面,瞬间泪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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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公主寻了机会去见了景德帝。
她是帝王唯一的女儿,自诩备受宠爱,她以为父皇是真心宠她的,但又害怕父皇,总觉得父皇阴晴不定。
这一日,景德帝刚刚下早朝,正要去芙蓉宫看皇贵妃,七公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求赐婚,就直接在千步廊下挡住了景德帝。
“父皇,儿臣有话与您说。”
景德帝蹙眉,有些烦躁,“说吧,何事?”
七公主直言,“父皇,儿臣想要嫁给卫家二公子!儿臣恳请父皇赐婚!”
这一幕实在是眼熟,几年前,七公主也求着景德帝,给她与顾九年赐婚。
景德帝唇角一抽。
这个女儿倒是像极了他。
想要谁 ,就直接去抢。
景德帝原本的打算,是让白练当皇家女婿,但白家近日来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不齿。加之白家是靠着背叛先主而发迹,景德帝更是看不上。
白家可以利用,但不可信任。
可至于卫家……
景德帝拧眉,“胡闹!婚姻大事岂是你说如何就如何的!过几日高丽使臣入京,届时高丽太子也会前来,朕打算将你许给高丽太子,你且先准备准备!”
闻言,七公主猛然僵住。
几乎是刹那间泫然欲泣。
不能嫁给卫二,对她而言,不亚于是天都要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