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僵在当场,一动也不能再动一下了。
“谁在那里?!”
施城察觉到了动静,当即一声暴喝,又转过身来。
他的眼睛赤红、狰狞。
高耀明心一抖,没被黑衣人的惨状惊吓,却是被他的嫡亲舅舅给吓到了。
高耀明双腿发软,今日本就受了太多刺激,身子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施诚当然知道,外甥今日是与二姐一块被追杀的。
他款步走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外甥,手中的鞭子正滴着血:“找我何事?”
高耀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事无事!
他无事找舅舅!
高耀明摇头如拨浪鼓,狼狈的爬起身来,又险些跌倒,再度爬起后,立刻拔腿就跑:“舅……舅舅继续!”
施城唇角一抽,冷冷的目送好外甥离开:“就这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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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风波暂歇。
次日,在没有查清到底是谁要对女儿下手之前,定北侯暂时不允许施言出门。
七公主一大早就出了宫,在药膳堂外面等了许久,才得知今日不开张。
她难免失落。
昨夜痛定思痛,七公主打定了要和施言搞好关系的决定。甚至于还大方的决定,将顾首辅让给施言。
今日该不该去侯府坐坐呢?
七公主从未像今日这般脸皮薄。
这一犹豫,马车就停靠在了定北侯府大门外,还没下马车,七公主已经脸色滚烫、心跳如雷。
“嗒-嗒-嗒-”
马蹄声传到了巷子口,七公主一撩开车帘,就对上了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她身子一顿,忘却了移开视线,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卫二。
卫二拧眉:“……”七公主这是甚么意思?
卫三清了清嗓门:“二哥,我先入府,给妹妹带的烧鸡就要凉了。”
卫三一脸高深莫测,踢了马腹上前。
白家嫡女七公主相比,无论是身份、容色,皆是七公主更胜一筹。
何况,卫家如今的处境,实在是尴尬,若是能攀上皇亲,只会百利而无一害。
白家不是借口女儿病重,不宜过早成婚么?
白家拖了二哥好几年,乃至至今未婚。
那不如就成全了白家,索性不要结这门亲事。
一个顾首辅,一个七公主,倘若都为卫家所用,卫家日后的处境会大不相同。
卫三心里打着小九九,半点不拖延,很快就对随从使了眼色,让卫二独自一人面对七公主。
等卫二回过神来,发现仅他一人在巷子里,且府门还被关上了。
卫二:“……”三弟这是甚么意思?
七公主更慌了,她要如何矜持又不失体面的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么?
卫二是个君子,先开口:“不知公主今日造访,是有何事?”
七公主心慌使然,脱口而出,“无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卫二:“……”
即便对男女之事没甚经验,但卫二终归不是一个少年郎了。他昨日救了七公主,女儿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难免会有超乎其他情愫的感情。
卫二温柔一笑:“殿下若是因为昨日之事,那大可不必感谢微臣。即便是换做从不相识的女子,微臣也会出手相救。”
七公主听不见卫二在说什么,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寒暄了几句,七公主这便告辞离开。
等卫二回到府上,直接去见了卫三。
卫三悠闲的饮着一壶降火茶,见二哥过来,挑眉看他,“二哥,公主人呢?怎的这样快就谈完事了?”
卫二冷着脸,“三弟,你这是胡闹!”他已经看出了三弟的心思。
卫三不以为然的耸肩,给了他二哥一记重创:“二哥,你还念着白姑娘?前几年白姑娘年幼,那也就罢了,可今年白姑娘也该有十六了,白家那边对婚事只字不提,我听说白家看重的是太子殿下,白家唯一的嫡女,只怕不舍得嫁给你,你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白白浪费了好光阴。”
“以我看,七公主容色尚可,又天真无邪,虽是可恶了一些,但很好驯服,二哥……你何不与她好上?”
卫二僵住了。
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拂袖离开。
卫三在他背后道:“首辅对妹妹势在必得,他日后若是真成了咱们的妹夫,未必会臣服咱们卫家,二哥你就牺牲一下,为了侯府,也为了妹妹,莫要再想着白姑娘了。”
卫二已经走出了月门,他握了握拳头。
他与白姑娘只有几面之缘,这些年他一直在关外,哪里有心思惦记儿女私情?对白姑娘,也只是有责任而已。
可倘若白家不想让他担起这份责任,他当然不会自讨没趣。
只是七公主……
他也从未想过。
卫二回头看了一眼卫三,顿觉,与他朝夕相处的三弟,还真是个老奸巨猾的!
第五十六章 逼嫁(一更)
桃园果香扑鼻, 四下安静至极,庭院中种着几丛墨竹,卫远承倚靠在太师椅上,双腿打着石膏, 他衣裳松散, 正闲情自得的看书。
卫三来时, 卫远承见少年笑得风流, 挑眉一问, “三弟, 近日府上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卫三嗤笑了一声, 遂将七公主与卫二之事一一说明。
卫远承拧眉, “二弟与白家的婚事还在, 此事万不可大意, 以免让白家抓着把柄。”
白家想要退婚,但又不肯坏了名声, 这才一拖再拖。
卫三冷笑:“大哥,那卫姑娘都十六了, 不像前些年年幼, 想必白家比咱们侯府更着急。二哥即便早 已弱冠,但依旧是一枝花呀,再拖几年倒也无关紧要。”
卫远承唇角一抽。
不过此言在理,他摇头失笑:“三弟,大哥治腿这期间,二弟与小妹都交给你了。”
在整个侯府,卫远承最放心的人只有卫三,毕竟三弟是他这些年亲手教出来的,心性足够深沉。
卫三恭敬道:“大哥尽管放心, 三弟明白的。只是……大哥怎么不好奇,是谁要刺杀妹妹?”
卫远承露出一抹高盛莫测的笑意,“三弟,此事无需咱们侯府去查,顾九年定然已经先行一步。”
卫三敬佩兄长,闻言,他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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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这边,常松如实禀报过后,顾九年的脸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冰渣子。
常松顿了顿,继续说:“四殿下有心求娶卫姑娘,一旦这桩婚事成了,定北侯府就当真会是四殿下的支柱了,太子一党这才迫不及待要杀了卫姑娘,以断绝四殿下与定北侯联盟的可能。虽说定北侯是四殿下的娘舅,这卫侯爷刚正不阿,此前并不站队,而他爱女如命,四殿下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想娶卫姑娘。”
太子没甚心机,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子,平日最大爱好是吃喝玩乐,调.戏.女人,根本没有那个脑子谋划。
刺杀一事,定然是太子背后那帮人在谋划。
顾九年眸色阴冷,“啪”的一声,手中杯盏突然碎裂。
常松住了嘴,一个字也敢往外说了。
不过,常松知道,主子大约是要开始行动了。
数年撒网,是时候收网了。
安静之中,顾九年磁性的嗓音响起:“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常松愣了愣这才反应了过来,他一怔,有些为难:“主子,三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何况您要的那些奇珍异宝,短时间内无法凑集。”
主子已在准备聘礼。
常松即便觉得肉疼,但毕竟是主子的终身大事,说到底是要将卫姑娘娶进门的。
顾九年做事一惯喜欢滴水不漏,但对下聘一事似乎过于操之过急。
这聘礼还没备好呢。
“先送去一半,对侯爷说,另外一半聘礼,我会尽快奉上。”顾九年又道,“敲锣打鼓,让所有人皆知,我顾九年去侯府下聘了。”
常松:“……”
都二婚了,这般高调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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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侯爷!大事不好了!”
侯府小厮一路狂奔,几乎是飞奔一般跑去堂屋。
定北侯今日脑壳胀痛,皱眉低喝:“嚷嚷什么?这成何体统?!”
侯夫人知道夫君心情不佳,她问小厮,“把话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外面怎会那样吵?”
小厮语无伦次,眼中泛着金光,仿佛方才是被金银珠宝闪花了眼,“回、回夫人,首辅命人登门直接下聘了,还说今日先送一半聘礼过来,另外一半过阵子他再亲自送来,那些聘礼足足两百担,已经占满了整个巷子!”
小厮咽了咽口水,天煞的,顾首辅一定 是个大贪官!
定北侯正饮茶,闻言,差点喷了出来,因为强忍着,茶水进了气管,引来一阵强咳。
“咳咳咳……”
定北侯出现了一时的晃神。
他是谁?
又发生了什么?!
死对头登门求娶女儿了?!
两百担只是一半的嫁妆?!
他顾九年是钱太多,还是当真视金钱如粪土。
卫二大步迈入堂屋,他与卫三刚从军营归来,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大致有了一个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