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一怔,差点说漏嘴了,笑道:“是啊,我是神医之徒,必定能治好大哥的腿。”
兄妹两人正说着,卫二与卫三也来了,他二人刚刚沐浴换衣,身上还有淡淡的皂角清香。即便是习武之人,但举手投足皆是儒雅郎君的气度,宛若书生。
“小妹也在。”
卫二与卫三半点不觉得施言出现在大哥的房间,有任何违和之处。
在他们看来,妹妹就该被他们千娇百宠着。
见施言红了眼眶,兄弟两人哪会不明白小妹这是心疼大哥。
卫二打趣:“小妹放心,咱们大哥一定能挺过这 一关。”
卫三甚是稳重:“这次多亏小妹引了奎老中计,以我看,大哥的腿八成能好。”
施言很快收敛眸中.哀.色。
正好二哥和三哥都来了,她提及了正事:“二哥、三哥,首辅与咱们侯府究竟有何过节?为何首辅身边的人一直盯着咱们侯府?”
兄弟三人闻言,惧是一怔。
顾九年那厮派人盯着侯府?!
他们对此怎会一无所知?
三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妹妹,你怎会知晓?”
施言水眸潋滟,呆愣时有种懵懂之态,纯真自然,不似作伪。
“此前在金陵府,我对首辅身边的人颇有了解,那人正是首辅身边的贴身随从常鸣。”说到这里,施言拾帕搵了搵泪:“大哥、二哥、三哥,首辅大约还是将我当做替身了,我与他夫人当真很像么?”
卫家三兄弟俊脸皆是一沉。
好一个不要脸的顾九年!
一把年纪了,还肖想他们家如花似玉的妹妹?!
长的像又怎样呢?!
三兄弟不想让妹妹胡思乱想,一想到妹妹小小年纪,就被一代奸佞给盯上了,三兄弟当真很想拔剑杀出去,直接剁了顾九年的随从。
这厢,正在侯府外面盯梢的常鸣实在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阿切——”
谁在骂他么?
常鸣抱着一把长剑,将自己隐藏着昏暗之处。
他当真心急,非常心急。仿佛世人皆醉,唯他独醒。
主子再不认出夫人,夫人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有一件事,常鸣比谁都清楚,十五年前的夫人桃花运极旺,如今的夫人,桃花运依旧旺盛。
就在常鸣内心百般焦虑之际,忽然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卫家长房的几位公子皆是兰芝玉树,此刻一袭锦缎长袍,手中提剑,有一股子煞气。
看着卫二与卫三,常鸣猛然一僵,被抓了个现行,他无言以对。
他若说,这个时辰,他来侯府附近是为了赏月,会有人信么?
卫二手中长剑出窍,寒光乍现,直接抵在了常鸣的脖颈上:“好大的胆子!我侯府千金岂是旁人能够觊觎的?!来人,给我抓起来!”
常鸣无言以对。
不,他没有,他不是!他是被冤枉的!他没有觊觎九姑娘,他只是来盯着九姑娘的。
常鸣没有做任何无畏的反抗,直觉告诉他,若是和定北侯府闹的不愉快,对主子将来娶妻十分不利,他很是顺从,束手就擒。
卫三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此时眸色阴沉,心机不在大哥与二哥之下,沉声吩咐:“传我口信去顾府,告诉首辅大人,想要保住他属下的性命,首辅必须摆出诚意!”
侯府护院当即应下:“是,三公子!”
常鸣:“……”主子会来救他么?他表示十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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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常鸣被两位兄长抓起来之后,侯府外面总算是消停了。
确定无人监视,施言才与素素从角门离开了侯府。
抵达长姐坟前时,已经是子夜时分。
坟地雾气缭绕, 月华如练,仿佛在四周布下了浓郁的阴霾,不远处传来几声老鸹哀鸣,凄楚苍凉。
素素瞧见大郡主坟前的人,冷哼了一声:“姑娘,您瞧,高塞到现在还没离去,当初大郡主惨死,也是因着他的无能。大郡主即便不是他亲手所杀,但他也是帮凶,如今还装什么痴情!”
素素忿然。
施言眸色微凉,眼底映着月色,冷若寒霜。
她朝着长姐的坟走了过去,一袭夜行衣衬得身段纤细无比。仿佛风一吹就会扬长而去,却又透着韧劲。
高塞醉了酒,神情颓唐,靠着墓碑,喃喃自语:“我配不上你,配不上……”
施言冷笑:“你的确配不上她。”
她的长姐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温柔善良,能文擅武,才艺双绝。这样一个女子,却不曾活过二十……
施言拔剑,抵在了高塞脖颈处。
高塞仿佛根本不惧怕生死:“你是什么人?”
施言回道:“是来讨债的人。”
高塞没有继续问,他也曾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公子哥,不信鬼神之说,近日来发生的事,他大约能猜出几分。
但这些皆不重要了。
他闭上了眼,就好像马上就能解脱:“你动手吧。”
不问任何缘由,只想就此解脱,死在她的坟前,到了轮回路上,或许还能碰见她,下辈子给她当牛做马,赎这一身罪孽。
可等了许久,脖颈处没有任何动静,高塞听见少女冷冷的声音传来:“想死?你配么?”
高塞睁开眼。
少女长了一双潋滟的美眸,似是桃花纷落。
这双眼睛……
高塞喉结滚动,但终究没有问出口,只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异常平静。
这倒是出乎了施言的意料。
施言对高塞这些年的经历不感兴趣,问道:“大郡主临死之前,可交代过什么?”
高塞晃了晃神,一手缓缓上移,捂在了胸口处,他仿佛猜出了什么,但依旧什么也没问,像是沉浸在了痛苦不堪的回忆里,片刻才哑声道:“她说……说莫要让明哥儿入仕。”
施言的手顿时一晃。
鼻头酸涩难以隐忍。
姐姐最后关头,是替明哥儿做了最好的打算了。但姐姐万想不到,即便高家不会让明哥儿入仕,也不会将他养成顶天立地的人。
施言收了手中长剑,眸光阴狠:“高塞,你最好别想死,你若死了,我就要了高家所有人的命!你们的死期还未到!”
丢下一句,施言带着素素离开。
素素不明白,路上就问:“姑娘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直接杀了?
那未免太过便宜他们了。
高塞倘若贪生怕死,那她一定会杀了他。看他不怕死,那么死对他而言并不是惩罚。
施言道:“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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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定北侯府那边,就是这样传话的。”常松心情复杂。
常鸣是他亲弟弟,他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主子与定北侯素来不和,眼下又被定北侯府抓了个现 形,两家的关系必然是雪上加霜。
顾九年俊脸微沉,胸口总有一股难以忽视的阴郁沉闷。
“所以,你们今晚跟丢了那小女子?”顾九年问道。
常松唇角一抽。
他那个二愣子弟弟还在卫家人手里,主子这个时候还只关心卫姑娘的行踪么?
常松面不改色:“主子,卫姑娘年仅十五,但属下总觉得卫姑娘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话用不着常松提醒,顾九年立在院中的一丛墨竹前,无意识的抬手揉着眉心,嗓音低沉:“扬州那边可有消息了?”
常松如实回禀:“主子,侯府也派了人去扬州,此前与卫姑娘有关的人贩子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属下猜测,是侯府在替卫姑娘善后,要想查到卫姑娘这十年究竟经历了什么,着实不太容易。”
顾九年:“……”
主仆二人相继沉默,常松又问道:“主子,那定北侯府那边……咱们该如何表现诚意?”
没有诚意,侯府不会放人啊!
顾九年似乎根本不在乎常鸣:“你看着办吧。”
丢下一句,顾九年转身离开,月色之下,男人的背影清瘦而萧索,说不出的孤寂。
常松:“……”
他该拿什么去拯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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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宫中设宴。
但凡五品以上的京官,皆可携带家眷出席。
施言是定北侯府的千金,又是刚回府不久,加之她头上顶着神医之徒的名号,皇太后特意命人来侯府送信,让她定要入宫赴宴。
施言稍作打扮,穿了一身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发髻上简单的插了一只碧玉流苏簪,十五岁的少女,清媚稚嫩,如论如何打扮,皆十分惹人眼。
侯府的马车抵达皇宫大门外,施言下了马车,看着这座她无比熟悉的皇宫,施言手中的锦帕拧的死紧。
皇帝舅舅,别来无恙!
男女席分开而设,施言留意了今日到场的达官贵人,倒是有不少眼熟的面孔。
她上次在侯府雅集上,已经名声大振,在场女眷几乎皆认识她。
贵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明面上以小姐妹相称,实则背地里恨不能踩着对方往上爬。
施言身份尊贵,美貌,且还是神医之徒,不是寻常擅长琴棋书画的贵女可以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