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是忍了又忍, 终于还是忍不住,拿着自己的折子走到养心殿外求皇上召见去了,他是经手过陕西一案的, 百姓惨状全看在眼里,若是真只顾党争而全然将百姓苦难不顾,四阿哥心里是真难过这一关。
等着梁九功领他进了养心殿内,四阿哥就先行跪倒给康熙叩头,捧着折子求皇上看。
“这是出了什么事?”康熙奇怪的问了一句, 还没见他这个四儿子这样焦急紧张过,莫不是哪里出了大事。
底下的四阿哥收收心神, 沉声道:“回汗阿玛,之前您吩咐下来的陕西官员贪污赈银一案, 儿子已经尽数登记在册递上去了, 只是多日未见批复,这才大着胆子求问一句。”
原来是因为这个。
康熙玩味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不知道他是真爱民如子,还是假借这个缓解朝上的争斗,暗地里护着太子。
任由康熙眼神打量的四阿哥, 神情却毫无所动,他已经有了决断,扪心自问不是出于私心,自然不会心虚什么,诚恳的神情反而让康熙有些沉默起来。
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就下令把四阿哥给赶了出去。
梁九功送四阿哥出门的时候,都察觉康熙刚刚心情不好,不禁善意的提醒了一句,“贝勒爷哟,您何苦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招惹皇上,让皇上不痛快呢?皇上这段时间可一直都没睡好,连大事都忘顾了,您还为这个上折子?”
这不是缺心眼嘛。
四阿哥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慌,不由得紧张的问着梁九功道:“这是真的?叫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一连三个问题,让梁九功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只在那点头叹着气,“可不是真的,太医吩咐的静养,奴才这几天都不敢为小事惊扰皇上,可您倒好,还来这找事情了。”
四阿哥看着一个劲叹气的梁九功,眼神暗了下来,像这种关于皇上身体健康的事儿,哪怕他跟梁九功关系再亲厚,四阿哥也不相信,他就能这么大喇喇在养心殿外直接透露给了自己。
皇上身边的事情就没有小的,敢直接打听的那都算是杀头的大罪,四阿哥刚开始听着还有点慌张,可到了后头就琢磨过来了,按着梁九功素来的行事,他怎么敢这么做,绝对是得了授意故意在他面前这样说的。
虽然不知道汗阿玛这样做的用意,可四阿哥还是撩起袍角跪在了养心殿外,恭恭敬敬给康熙叩了三个响头,愧疚道:“儿子实在不知此事,惊扰了汗阿玛,求汗阿玛恕罪。”
说罢就跟梁九功挥手告别,言道自己这就出宫去外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方子有助睡眠,到时候就给汗阿玛递上来,以尽儿子的孝心。
殿里殿外隔音其实没好到哪里去,康熙自然也听到了一耳朵,等着梁九功回来,就听见他淡淡道:“都说了?”
“是,”梁九功恭敬的弯腰低着头回话道:“四贝勒一听就急了,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刚还在外头给您磕头呢,现在跑去外面找大夫想辙去了。”
梁九功其实也不知道康熙吩咐自己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敢去想,皇上的吩咐,哪里容得他们这些奴才们想东想西呢,照做就成了。
要真是不听话,别以为他这个总管太监有多威风,后头还有什么李九功,王九功,多的是人在那儿等着要替他呢。
康熙则仰着头靠在椅子上,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可不管怎么着,在康熙三十九年三月初三,皇上还是下旨查明陕西官员贪污赈银一案,并派遣了刑部尚书,江南江西总督前往察审,并将川陕总督吴赫革职查办,这长达两年的案子才算是有了结果。
一干贪污官员,情节严重者,俱都判了斩监候,追回所贪赈银,情节轻者,则是给予了处分,档案上重重记了一笔,想往上升估计是不大可能了。
这个处罚不算轻,一改之前康熙高高放下之风,朝堂上那些个行事妄为贪污的大人们不自觉也稍微收敛了手脚,不敢再做得太过分,生怕自己也赴了后尘。
而原本暗地里准备趁胜追击的明珠余党人呢,本来还想再闹起来,给索额图吸引更多火力来着,可结果康熙却被这件事情给转移走了注意力,不由得就暗骂了一声,“这么点子小事也特地去呈给皇上?怎么这么不对劲呢,有四阿哥什么事,该不会是他知道其中的内情,故意借着这个由头来护着太子的吧。
嘀咕的人多了,大阿哥也略有所觉,这几天给四阿哥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让原本为了案子处置下来的还有些欣喜的四阿哥越发板起了脸,哪怕是回到府里也不怎么爱笑了,阴沉沉的让人害怕。
等着到了齐悦的小院,被小格格又揉又搓的百般折腾,才算是好了不少。没办法,齐悦也担心呀,一直板着脸万一面瘫了怎么办,真跟木头脸过一辈?她可受不了。
这几天就带着札喇芬在四阿哥面前闹,逗他开心。
有亲闺女在,四阿哥果然面色柔和了不少,坐在椅子上就笑着在那看札喇芬跟丫头玩着藤球,在屋里东跑西跑热闹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朝着齐悦商量道:“这过几天可就是汗阿玛的寿辰了,这回进宫你可逃不了,我看札喇芬年岁也不小了,不如就干脆带着一起进宫,让额娘她们见一见吧。”
话说的轻巧,可却把齐悦给吓了一跳。
她皱巴着一张脸不太情愿,“真要进宫啊?”说实话,她可不想把闺女给带进去,还这么小呢。
“胡闹。”四阿哥瞪了她一眼,“一直不进宫,别人还当咱们三格格得什么病了呢。”
这年头进宫跪人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正相反,这是一件好差事,天大的好差事,大大的长脸面。
进过宫的格格可要比那些个没进过宫的尊贵多了,扯着大旗子说不准那都是能见皇上的人,多得意啊。怎么齐悦反而不情愿呢,四阿哥有点生气,觉得小格格有点不知好歹。
可看着小格格那一脸为难,还是叹着气把她搂到了怀里,耐着心掰开揉碎了劝着人,道:“额娘是个和气的人,咱们三格格多讨人喜欢,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府里大格格二格格都要进宫,单只剩下三格格说出去多不好听,府里人万一以为她不得宠怎么办?”
“行,行。”齐悦小拳头捶了捶四阿哥,“我又不是说不去,既然是好事,那就去!”
既然两人都定了调子,那札喇芬进宫一事是妥妥的了,规矩什么就得提前学起来,包括见德妃要说什么吉祥话,见康熙要说祝贺话,那都要学一套。
哪怕到时候见不着人康熙,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背几句。自从上回见太后之后,齐悦就觉得以防万一这四个字说的真好,做准备总比没有准备要安全。
利落的就让人收了藤球,在地上摆了垫子,开始叫扎拉芬学行礼请安跪拜的规矩了。
一说到学东西,齐悦就有些骄傲,她生的崽到目前为止还真没一个笨的,就连三阿哥这么小的人,吃奶睡觉都很聪明,完全继承了她优秀的大脑。
边上云鹤先跪,然后札喇芬学着就成,还是初春的天气,札喇芬身上还穿着袄,一跪下来腿脚没撑住习惯性就往地上倒,好好一个跪拜倒成了五体投地的姿势来了。
见她趴在地上起不来乱扑腾,她那一对无良父母还坐在椅子上被逗的笑出了声,一点儿都没打算上来帮忙的样子。
眼见着闺女就快要哭出来了,四阿哥才站起身把人从地上给抱了起来,赶紧往回找补夸奖道:“这礼行得好!”
真的?札喇芬眼泪可怜巴巴的在眼眶里转动着,期期搭搭就看向了齐悦,身后四阿哥也跟着一脸严肃的看着齐悦,使劲比划着眼色。
一大一小父女俩这样齐齐看着,齐悦更想笑了,只是害怕真把人给逗哭了还得自己哄,强忍着就点点头,“对,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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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要进宫的孩子们多,大格格,大阿哥,二格格,二阿哥和三格格,总共五个人都去,小豆丁三阿哥年纪小,就留在府中还是让福嬷嬷照看。
福晋那领着大阿哥,大格格并二阿哥,那就有三个人了,宋氏的二格格想来是照看不到,就被福晋直接分到了齐悦这,让她到时候领着二位格格一同进宫,算是托付给齐悦照顾。
估摸着福晋是知道上回宋格格来齐悦院子的事情,况且二格格一向身子弱,她也生怕担这麻烦,还不如推给齐悦,让她自己去照看。
也成,齐悦点点头没有推辞,反正放一个羊也是放,放一群羊也是赶,痛痛快快就把话给应了。
等着十八那天早上,抱着札喇芬就去了前院,她离的近,总共走过去也没几步路,等到的时候屋子里都没人,倒是她先坐在那里头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嬷嬷牵着二格格过来,一见着齐悦就赶忙走来给她请安赔笑,“宋格格说有劳侧福晋了,求您多担待些。”
相信如果不是宋格格进不来前院,只怕就是她牵着二格格在那跟齐悦赔笑求照顾了。
慈母心呀,齐悦叹一口气,看着怯生生的二格格,就笑着冲她招了招手,见她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一伸手就把她给搂过来,安慰道:“好孩子,就跟着你齐额娘,别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