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这么想,当然没有嗔怪的意思,她也理解,千年百年,这土地上的人就是靠天吃饭,成了一种天性,一种传承下来的行为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她甚至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而来,也是土生土长的韩玉,那她最大的理想和愿望定然就是嫁个好婆家,相夫教子过一生。尽管现在也是想找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过生活,但前提是让自己的这个家富裕起来,走上小康之路。
第二天早饭之后,林氏提了个桶,领着韩玉和春草,去西坑里摸田螺。
这西坑的坑边都是含有大量沙子的泥,水里很清凉,不似泥坑那般浑浊。找了个比较平缓的地方,三人捋了裤腿儿,开始摸起来。
这些田螺都是野生,数量非常多,特别是有砖块、石头等杂物的地方,上面会附着特别多,小的有小拇指甲大小,大的有乒乓球的个头,而且田螺的外壳上都是些绿色的水锈。
春草正摸着,忽然举起来,兴奋地说道:“娘,看着是啥,河蚌子!”
韩玉喊道:“河蚌子更好,肉多,让咱家的鸡也打打牙祭过过瘾,给咱多下蛋。”
“这‘玛格丽’要是真管用,趁着天还不凉,好养活,赶明我再去集上打点小鸡娃(小鸡仔),养到过年,下的蛋够一家人吃的,晚了可就没有了。”
林氏弯着腰,手在水里捞摸着,不停说道,“你说这谁家有点红白喜事,你不得弄点鸡蛋送过去?这一来二回的,也剩不了几个,所以啊,多养点。早知道喂这些东西可以多下蛋,娘早就来弄了,你这死丫头,先前咋不吭声?”
林氏爱唠叨,韩玉听着也不吭声,只是傻笑。
“啊!”韩玉只觉得腿上一阵疼痛,连忙从水里蹦出来,回到岸上。
“咋的啦?”
林氏和春草连忙过来看个究竟,原来是一个小蚂蝗吸附在了她的腿上。
“我叫你吸血,叫你吸血!”
林氏用手去捏,扯了扯,愣是拽不掉。拿起地上的鞋,对着蚂蝗所在的地方,“啪啪啪”用力猛拍,疼得韩玉是龇牙咧嘴,眼里噙着泪。小腿上立马红了一片,不过这蚂蝗也掉了,在地上蠕动着,让韩玉看得头皮发麻,对这种无脊椎爬行类动物,她是真心无爱。
这蚂蝗学名“水蛭”,是一味中药,古籍上记载有把饥饿的蚂蟥装入竹筒,扣在洗净的皮肤上,令其吸血,治赤白丹肿。像《神农本草经》和《本草纲目》等都对其药理价值用了详尽的说明。
春草赶紧跑到岸边,找了棵剔剔牙,摘了片叶子,揉碎,在她腿上流血的地方敷上,嘱咐道:“小玉,摁一会儿就好了。”
韩玉光荣负伤,原地休息,林氏和春草又摸了一些,足足捞了半桶,这才抬着回家。
“娘,其实这些玛格丽,人也可以吃。”
走在路上,韩玉回想当初吃个田螺,又少又贵,现在一弄半桶,不要一分钱,忍不住说道。
林氏说道:“鸡吃的东西,多肮脏,人不都吃坏了呀。”
“娘,你不知道,要是人吃的话,先在清水里泡几天,叫它吐吐泥巴,再放锅里大火使劲儿煮,撒点盐和大料,煮出来好吃的很。”
说到这里,韩玉已经情不自禁地流口水了,那香喷喷的味道好似也穿越时空,蔓延而来,萦绕在鼻尖,嗅之不绝,挥之不去。
林氏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眉心,说道:“鬼丫头,没你不想吃的!腿上还疼不疼?”
韩玉回道:“不疼了,可是留了个印子。娘,这玛格丽真能吃,不信改天我做给你们尝尝。”
…………
“连续几天喂玛格丽,这才大半个月,你看都下了小半篮子的蛋,个头大,吃几个都是红心,还有双黄的。你还比说,这真管用!”
林氏一脸的笑容,开心不已,特意又打了十只小鸡仔喂着,个头也是一天一天往上蹿。
韩子明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眼看着下的蛋多了,那今儿就多煮几个,闺女的功劳最大,多吃俩。”
“爹,娘,既然咱家的鸡下蛋利乎了,那能不能去集上卖,给大哥二哥弄点读书的钱。”
韩玉还是不死心,过来抱住韩子明的腿,撒娇卖萌,试探着问道。
“鸡蛋卖的这点钱,够弄啥的,给先生的礼条子(束?)都买不起,更被说笔墨纸砚等用品。”
韩子明把她掐起来,放在腿上,轻轻拍着她两边的脸蛋,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无奈地说道,“小玉,这不是该你操心的事儿,你就跟着你娘和春草好好干点家务,等再长大点,针线活啥的都得学。你大哥二哥慢慢的都会有一家子,有你俩嫂子操持着,你管好自己就行啦,以后到了婆家,勤勤,做一手好活,婆家人都喜欢。”
韩玉也不说话了,说到底,还是钱不够。不过这个年纪,正是脑袋灵光的时候,再耽搁下去,恐怕以后就算有钱了也难办。韩玉决定偷偷教两人认一些字,学习一些最起码的启蒙知识。在此之前,得去找韩文才,看看有什么好的书,想法子借过来一本。这个朝代,人们用的都是繁体字,尽管韩玉都认识,但写却是写不出来,他觉得很有必要先给自己充充电。
前苏联影片《列宁在1918》中,列宁的警卫员瓦西里与妻子互让一只面包时说过:“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韩玉觉得这个时候,只能用这个来安慰自己:银子会有的,小康会有的,哥哥读书会有的,爹娘享福会有的,好男人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第二天大清早,喂鸡的时候,韩子明在院里喊道:“他娘,昨儿个,这鸡少不少?”
林氏一听,立马跑了过去,数了数,一下子变了脸色:“这,这,咋少了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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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给鸡拜年
八只肥嘟嘟的老母鸡,一只少说也有三五斤重,各个都是心尖尖上的肉,这忽然少了一只,林氏哪里会不着急,喊了几个娃子,在院里各个旮旯里找,真真是“活要见鸡,死要见尸。”
“他娘,别领着几个娃子在这瞎倒腾了,你去隔壁蛮子家、铁宝家都看看,说不定膀子(翅膀)没有剪好,让它飞过去了。”
韩子明在一旁看得心焦,耐不住性子,朝林氏喊了一喊。
隔着墙,东边是两户人家,南边的是张蛮子,也就是那天见到马氏的男人;北边的是韩铁宝,是韩天顺的小儿子,也就是韩玉堂名义上的弟弟。几家邻里关系处的都不错,也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
韩玉趴在鸡圈边上,凝视着墙上的一处成人巴掌大小的窟窿,这在农家叫“扬污嘴子”,是为了能够及时排除家禽家畜圈里的污水等脏东西,专门挖的一处开口。这开口处污泥上的脚印吸引了韩玉的注意。鸡爪有四趾,踩出来的印记应该也是四分叉,而且不小,但这污泥上都是很小的爪子踩出来的,几根趾头已经看不出来,而且边上有零零星星的鸡毛散落。想到这里,韩玉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黄鼠狼。
不等林氏出门,韩玉跑到院子中央,立在韩子明的身边,说道:“爹,娘,咱家的鸡,是不是黄皮子过来偷吃的?”
黄鼬,俗名黄鼠狼,在这农家,口语中称之为黄皮子,被一些迷信的人当做灵气之物,对它敬畏有加,甚至尊称为“黄大仙”。
韩玉多少了解过,黄鼠狼是杂食性动物,在野外以鼠类为主食,也吃鸟卵及幼雏、鱼、蛙和昆虫;在住家附近,常在夜间偷袭家禽,首先吸食其血液,再吃内脏及躯体,性嗜吸血。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益兽,但因为不时偷鸡,在农家人眼里变成了害兽。至今来流传着一句谚语:黄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净胡说!咱这穷家,耗子来了都能面黄肌瘦含泪爬出去,黄大仙没事来干啥!我得去问个清楚。”
说罢,林氏一转身出了门楼,没了身影,匆匆赶去了。
“你听听,你娘说的啥话,咱家有这么穷吗?别管是不是黄皮子过来吃的,不去看看,她死不了这个心。”
韩子明说完话,站起来,走到鸡圈,跨了进去,蹲在那洞口处看个究竟,不一会儿又跨出来,哀叹着说道,“那不是它还能有谁?”
韩玉问道:“爹,这黄皮子能抓不?”
韩冬和韩俊一听,也都围了上来,仔细听着。韩子明若有所思地说道:“抓倒是能抓,不好办。”
韩俊一脸兴奋地说道:“外面常有货郎担子喊着收黄皮子,要是能抓,说不定卖点钱呢。”
韩冬则是眉头皱着,摸着下巴,慢吞吞地说道:“就是不知道,这黄皮子的肉能不能吃。”
“你小子,不想活了,黄大仙的肉都想吃!让你娘知道,非说叨你大半辈子。”
韩子明笑着在韩冬的头上象征性地摸了一把,开玩笑地说道,“我给你们说,这黄皮子的肉不能吃,就是皮值钱。特别是霜降后,它尾巴尖上的那点毛,可是上等的狼毫,做成毛笔,那绝对也是上好的。真能抓到,还卖给货郎担子干啥,寨上的月祥,那老头就是做毛笔的,他也收,价钱给的高,少说能拿个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