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杨氏转过身来笑了笑,“说到你小玉姐,真是个好闺女啊,以后你要是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儿,那就福气喽。”
却说白泽,提了竹篮子,来到崔寨崔孝良家,站在门口就听到这祖儿俩说话的声音,杨氏虽然年纪大了,说话的声音却非常响亮,许是耳朵没有当初好了,生怕自己声音对方听不到,而崔孝良的声音则是明显的虚弱无力。
杨氏的最后一句话,听得他微微一笑,这才“当当当”敲响了破旧的门板。
“谁呀,来啦,来啦……”
杨氏拄着拐杖走出来,远远并没有看清,走的近点,才认出来,连忙上来扶住白泽的胳膊,说道,“咦,是你啊,刚才孝良这孩子还正给我说,让我在门口托人去给你们说说呢,你这就来了,来了就来了呗,带啥包唉。快点进屋来,外边冷。”
白泽心想,家里条件虽然艰苦,但杨氏的身子骨是挺结实的,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竟然不喘一口大气。
进来屋里之后,崔孝良连忙要起来,被白泽大步上去摁住了,他坐在床前,问道:“别起来了,好好躺着。郎中怎么说的?”
崔孝良说道:“说没啥事,阿泽哥你又过来干啥,费那么大劲过来。”
白泽说道:“这有啥费劲的,天天在家里待着,活也不重,出来走走可以锻炼身体,顺便来看看你。作坊那边不用担心,这段时间,薪资一直都有,安心养病吧,等好了再过去好好干。”
“你们啊,对他这么好,老婆子我都不知道咋感谢。等这孩子病好了,叫他过去多干点,钱啊,就不用付了。”杨氏笑着说道。
“那可不成,这是我们的规矩,生病的和带伤的,钱啊该怎么给还是怎么给,挣钱这事儿,再大也大不过人。”白泽指着放在边上的篮子,扭头对杨氏说道,“奶奶,这里面有一些松花蛋,还有鸡蛋,我看你们家里没有养鸡,打个鸡蛋汤,炒个鸡蛋啥的,给孝良还有奶奶你都补补身子。”
杨氏眼睛热热的,又簌簌掉下泪来,踏出手绢抹着眼泪,说道:“咦,孝良去你们作坊里干活,家里条件已经好到天上去啦,时不时还割斤肉打打牙祭见点油水。要我说啊,你跟小玉比我还有他那亲爹亲娘都待他好。”
“奶奶,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哦,谁都没有您对孝良好。”白泽说着站起来,给崔孝良一个坚毅的眼神,“好好养病,别叫奶奶操心,否则我跟你小玉姐可都饶不了你。好啦,我先回去了,给你小玉姐汇报情况,让他好安心。”
等白泽告别之后,杨氏打开装鸡蛋的竹篮子,说道:“这孩子,走得这么急,篮子也忘了让他拿着了,等你好了,去的时候可别忘了拿过去。你看,人家咋该恁好哩……这,这咋还有银子?!”
原来韩玉和白泽商量后,在鸡蛋堆里放了五两银子,也算是尽点绵薄之力,帮这祖儿俩渡过难关。这个举动引得杨氏老泪纵横,床上的崔孝良也是眼泪涌出来,打湿了枕头。
听到门口有了动静,韩玉就在东间里大声喊道:“阿泽回来了吗,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咦……回来了,回来了,你这跟踩着脖子似的,喊个啥呀。”说着,白泽进来,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道,“郎中说没啥大问题,我去的时候,她正躺着养着呢,奶奶身子好着哩,啥问题没有,估计用不了两天就没问题了。”
韩玉着急问道:“有没有问害的是什么病?”
“没问。”
白泽坐下去,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郎中都说没啥大问题了,那你还担心个啥,好生养着就是了。”
韩玉长叹一声,说道:“这医生还有良医和庸医之说呢,谁知道这郎中到底懂不懂看病,万一是挺严重的并,被他当做没事人一样医治,那岂不是容易耽误。”
提到郎中,也就是医生,韩玉多少一些抵触情绪的,前世生水痘的时候,被学校旁一个诊所的医生当做发烧,一直打退烧针吃退烧药,好不了才回到乡下的一个非常牛的医生诊所里,一看便说是要生水痘了。
生水痘本来就是要发低烧的,如果盲目退烧,和可能把人命都给搞没了,幸亏发现的及时,在乡下对症下药,打了两天的点滴就好了,水痘该发都发出来了,最后脸上还留下了两个痘痕。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如果当时回乡下稍微晚一些,可能就小命不保了。
“这世上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咱们现在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吧。”白泽站起来,临走前还摸了摸她的皱着额头,把皱纹抚平,说道,“放宽心,把自己养好,就是对其他人最好的祝愿,我相信他也会好好的。”
是,是该抱着乐观的态度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乌云也会不时地遮天蔽日不是吗?
韩玉望着窗子,几层窗纸早已经被寒风吹得斑驳不已,因为屋内屋外气压的差异,一会儿向里鼓,一会儿向外鼓。
入夜之后,天都沉寂下来,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在树梢的位置悬着,除了一些夜间活动的动物,其他的基本上都已经睡去。
一只黑猫沿着墙头,悄无声息地走着,很快就一跃而下没了影踪,惊得房顶的鸽子一阵骚动。
就在这么一个夜里,崔孝良却整个大了眼睛,被黑夜包裹着,床榻“吱吱呀呀”响了一阵儿,他的手也在被褥外面伸着,好像不怕冷似的,他就这么坐起来了,看着窗外,比什么时候都清醒,白日里昏昏沉沉的脑子终于就像是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往昔所做的好事坏事统统片段般地从脑海里飘过。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脑子再如陷入一片混沌,崔孝良掀开被褥,重新躺进去,轻轻闭上眼睛。
夜色中,一只乌鸦扑闪着翅膀落在房顶,“嘎嘎”两声便息了音,单腿伫立在姜子牙庙上。
后半夜,整个世界好像是死了一般,再也没有了丝毫动静,只有银白色的月光水银一般静静流淌着。
第176章 大哥归来
直到入土为安,仍旧没有谁知道崔孝良到底死于什么病,杨氏过度伤心,终于也跟着去了。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相对于现代都市来说,如此乡下农家,安全系数不知高了多少,没有汽车摩托车,没有高楼大厦,没有从天而降的玻璃和花盆,不用吃喝各种有毒食物……然而,纵是如此,仍旧有不少因素夺走人的生命,其中最为凶猛的,非疾病莫属。
疾病,疾就是病,病就是疾。不过一旦说到疾,那是小病;而病,那就是大病,是比较严重的。
这件事对韩玉和白泽的冲击非常大,试想几天前还是活蹦乱跳能说能笑的年轻人,说死就死了,难免让人觉得人命薄如纸,世道无常,哪怕不愿相信,事实逼迫的你不得不信。
少了这么一个人,作坊多少显得冷清,往日里数崔孝良最爱说爱笑,他这么一走,也没那么热闹了。
一晃半个月过去,温度只会越来低,天气越来越冷,整个世界都像是一个大冰柜,而万事万物不过就是里面储藏着食材,一不小心就被死亡吞噬。
“小玉,大哥回来了。”
白泽回到家里,一头钻进了屋里,看着韩玉说道。
韩玉睁大了眼睛,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前段咱大嫂不是说要临近年底吗,这会儿怎么就回来了?”
自从有了身孕,特别是那次在东院受了些惊悸之后,韩玉越发的嗜睡了,明明夜里睡得极好,白日里坐在被窝。也会觉得犯困倦乏,闭上眼睛就会又睡着。
白泽微微一笑,坐下来喘口气,说道:“大门上咱二哥说,大哥他是昨个儿夜里到家的,大半夜才到。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怪不容易。当时说回来的晚,提前回来说明生意跑的好啊,平平安安回来了,咱爹娘跟大嫂也放心。”
“恩,回来了好。那二嫂跟娃蛋啥样了?”
韩玉往上坐了坐,从被褥下拉出热乎乎的衣裳。放在胸前,笑着说道,“来,我想起来出去走走,人家快生了的也不像我这样,每天坐着。这娃子还没生,就跟坐月子似的。”
“如果换做其他季节,不消你说。我自然会拉着你出去转悠,可是外面冷得厉害,一阵风就能把人吹成缩进壳里的王八。”说着的同时,白泽这就要上去帮韩玉穿衣裳,一副心疼不已很为难的样子。
韩玉推开他的胳膊,很不满意地说道:“哎,哎,你这是把我当成三岁娃子了吧,我自个儿能穿,这又不费啥事,你呀,真是瞎操心,担心这担心那的。”
白泽撇撇嘴,说道:“狗咬吕洞宾,不是好心人。”
韩玉张嘴龇牙,嚷道:“我就咬你怎么了,汪汪汪……咬你,等生了娃子,也跟着我一块咬你。”
“好好好,你们母儿俩一块咬我,我认了,我认了还不成吗。”白泽非但不躲,还专门迎上去,抱住她的脖子,笑得咯咯作响。
现在大半天不出屋门,就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日出东方和日落西山,一个开始,一个结束,而正当空的太阳则是盛极一时的。每个时刻的光线,给人的领悟都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