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少还要在平山县待两年,完全不想继续依照大禄朝的抽象派地图度日,就决定用双腿丈量土地、双眼观察世界、双手绘制地图。
阿德和韩东都觉得眼睛不够使的了,一会儿看香气扑鼻的面,一会儿看她笔下仿佛缩小后印上去的地图,惊得合不拢嘴。
夫人咋啥都有、啥都会啊?这是什么神仙!
“先吃面吧,等会儿该坨了。”画得差不多了,度蓝桦收起笔记本,带头捞方便面吃。
这次出来三人都背了包袱,其实她的包袱里根本没啥东西,准备根据需要随时兑换。眼下积分充裕了,她不想太委屈自己,毕竟这是个医疗科技极度落后的时代,灌着冷风吃冷饭什么的……万一折腾出病来,以后想哭都没地方哭。刚就是花7.5个积分兑换了五连包泡面,热量充足又管饱,是寒冷户外的绝佳选择之一。
阿德和韩东都准备好对着冷风啃干粮了,没想到还有热腾腾的汤面吃,都喜得直搓手,呼噜噜吃得比在家里都欢。
这滋味儿可真不错,又香又咸还有油花,弯弯曲曲还挺好看,也不知咋做出来的。
“夫人,咱们还往前走吗?”阿德喝了一大口面汤,惬意得了不得,丝毫没感受到预料中的辛苦。
“走啊,怎么不走?”度蓝桦指了指那座拔地而起的山,“我的直觉告诉我上面有线索。”
“线索?”
阿德和韩东动作一致地抬头望去,有点茫然,啥线索?
度蓝桦从火堆里抽了根碳化的柴火,在石头上画了地形图,“你们看,这是刚才咱们用千里眼观察到的,从这里往望山的方向,一共有三座类似的高峰,中间夹着两道深谷,想过去就必须绕远路,对不对?”
两人齐齐点头,宛如好奇宝宝,“所以?”
“但如果我提前绕行,在两道山峰之间选择合适的位置连接绳索,一高一低,像某些地方渡河一样滑过去呢?”度蓝桦反问道。
来之前她就有这个猜想,现在实地观察后发现确实可行!
阿德和韩东都被她这个大胆的设想惊到了,但短暂的震惊过后,却越想越觉得有门儿!
“之前夫人您还未出嫁时,我就听不少西南那边的客商说过,他们那里山高水多,许多地方地势陡峭不便架桥,就用的您说的这种法子,不仅便宜,而且嗖地一下就过去了,远比走桥要快得多。”阿德兴奋道。
以前在京城繁华,度家又是海商,有生意往来的人员构成十分复杂,而相对的,眼界和见识也要比普通商人开阔许多。原身度小姐和身边的人哪怕没有刻意深入了解,但每日耳濡目染,也能知道许多外头的事。
韩东都顾不上吃面了,站起来仔细望了几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苏开只需要利用日常进山的机会不断挑选合适的位置……这里平时就少有人来,进了腊月更是无人踏足,提前绑好绳索也不会有人发觉。等到了大年三十那一天,家人守岁结束都去睡了,他就偷偷溜到山里来,利用滑索直奔白云寺!不,或许根本不用直通白云寺,毕竟白云寺有人常驻,容易被发现。他只要到达附近,然后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抢头香的香客之中,再暗中投/毒……”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只需再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后河村!顺便收走绳索消除证据。”
“如此一来,往返两地之间或许比从平山县城出发都要快得多!”
度蓝桦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很好,我就是这个意思。”
阿德抹了抹嘴,“如果要做到往返都利用绳索滑行,那么每边都至少要有一高一低两处固定的位置。”
度蓝桦道:“对,毕竟下面峡谷那么深,若用人力自己拉动的话太过危险,也容易力竭。”
说干就干,韩东立刻开始整理衣裳,主动请缨道:“夫人,我早年曾打柴为生,最擅长爬山,就由我上去看看吧!”
度蓝桦想说什么,却都被他目光中的坚定阻挡,“好,万事小心,自保为上。”
韩东之所以如此积极,本身的正义感不容忽视,但同时也有为自己前程的打算。
如今他虽已正式成为夫人手下,外人瞧着是跟阿德平起平坐的红人,可事实并非如此。阿德是夫人从京城带来的娘家人,有多年侍奉的旧时情分在,但自己什么都没有。
若不尽快让夫人看到自己的价值,之前善堂那点功劳迟早要被磨光。待来日大人升迁,夫人就有可能舍弃自己,届时母亲和妹妹又该如何过活……
度蓝桦看出韩东的心思,倍感欣慰。愿意为家人奋斗的人大多重情重义,值得信赖。
稍后韩东的举动也证实了他所言不虚:他爬山的灵巧和速度远非度蓝桦和阿德能比,两人在下面仰头看着,就见韩东宛如一只灵巧的猿猴在岩石间迅速辗转腾挪,好几处都是险而又险,单纯凭借臂力将自己荡过去,把下头的人看出一身冷汗。
仅仅用了两刻钟,他就爬了上去,又过了会儿,上面传下来欣喜的声音,“这里有块巨石,底部有一圈明显被摩擦过的痕迹!斜下方约莫半丈处也有,应该是从那头荡回来用的。”
好家伙,看样子练过不少回啊,连石头上都被勒出痕迹了。
度蓝桦用力握了下拳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好了!
稍后韩东原路返回,距离地面还有将近一丈高时便直接跳了下来,在地上一滚卸去力量,从怀中掏出几根暗黄色的东西给度蓝桦看,“夫人,我还在岩石的缝隙中发现了这个,有点儿像大股麻绳被磨断后留下的痕迹。”
度蓝桦伸出指尖捻起细看,“确实。”
韩东平复了下呼吸,心里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夫人,我再绕到前头,去峡谷对面的那座小山山壁上看看。”
“不急在一时,”度蓝桦将麻绳的残骸收起来,朝天空抬了抬下巴,“等你绕过去,天都要黑了,再爬上去也什么都瞧不见。倒不如先出去找户人家歇一晚上,明天赶早再来。”
阿德看出韩东的急迫,却也不与他抢功劳,上前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好兄弟,磨刀不误砍柴工,听夫人的。”
韩东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是。”
三人又沿原路回去牵了马匹,去距离苏开家最远的村民家中借宿。一颗银锭下去,主人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还十分热情的送来热水热饭厚棉被,并赌咒发誓地保证会保密。
临睡前,度蓝桦趁着借热水的机会去跟女主人套话,“我白天途经平山县城,听说出了大案,还跟你们这儿的一个姓苏的人有关联?”
“可不敢误会了!”虽然都是有关联,但被害人和凶手差得可太远了,女主人忙解释说,“死的是他姐姐姐夫,那姐夫还是县城中有名的大财主哩,可惜了。”
度蓝桦笑道:“确实,若换做是我,好不容易得了那么本事的姐夫,自然要好好扒着,哪怕自己不沾光,来日孩子们也是个出路不是?”
“谁说不是呢!咱们辛辛苦苦一辈子,可不就是为了儿女?”女主人拍着大腿唏嘘道,仿佛自己丢了一百两一样遗憾,“说来那苏开也是死心眼儿,不跟着姐姐搬到城里去住不说,还跟她吵架哩!”
“吵架?”度蓝桦追问道,“她姐姐住在城里,您怎么知道吵没吵?还是说她出嫁前姐弟俩关系就不好?”
“哪儿啊,就是在这儿!”女主人受不得自己被质疑,语速都不自觉加快了,“以前姐弟俩倒是很好的,可惜这女人一旦嫁了人啊,自然要跟娘家疏远。更何况她男人那么有钱,瞧不上咱们普通老百姓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些事儿都是后河村百姓人尽皆知的,平日里大家都说烦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不知道的,女主人巴不得她多问些,好解解嘴痒。
“前两年他姐姐突然频频家来,每回都不空着手,老天爷咧,大包小裹带好些东西,那苏开家里人都与她极其亲近。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姐弟俩就吵吵起来,最后苏梅哭着上了马车,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两年前,不正是苏开的小儿子生下来不久?苏梅频频带厚礼回来探望,是否那时就已经起了过继的心思?
但为什么没成?是汪河不同意,还是……苏开?
度蓝桦追问道:“那您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
谁知女主人摇了摇头,“人家在屋子里吵呢,咱们也不好跑进人家院子里偷听,倒是不知道。”
见度蓝桦不主动追问,女主人却又按捺不住,自顾自说起来,“说起苏开啊,也是个怪人,寻常人家想得一户好亲家都不行,他家得了,却不珍惜……也不想想,他姐姐那么大年纪了还生不出孩子,换做别人家早给休啦!汪家够仁至义尽了……”
度蓝桦不爱听这些八卦,强行转移话题,“那苏开平时靠什么过活?”
“种地、打猎,”女主人道,“也不过就这些营生,倒是挺能吃苦。”
“打猎?”度蓝桦故意惊讶道,“不是听说这一带没什么猎物么?他竟也能打着?”
“谁知道呢!”不能随心所欲聊八卦的女主人不耐道,“十回里头倒是足足能有九回空着手,亏他还能坚持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