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如果凶手是趁他不备背后偷袭,那么赵青倒地也应该是扑向河里的。但之前在案发现场时,他的倒地方向却是侧着背对河岸。
这足以证明,赵青遭遇袭击之前曾与凶手交谈,并自愿或被迫跪地。
而且赵青身上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略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凶手有谋财害命的可能。
有王满仓帮忙,度蓝桦很快弄清楚了赵青的个人信息:
赵青,三十六岁,是个木匠,家住府城东崔桥巷子,家庭成员还有妻子和一儿一女,但妻子昨天早起与他争吵几句,气不过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至今未归。
他是祖传的手艺,很多维持了几代人的老客户,生意很不错,手头比较宽裕,衣着打扮都是好货色,也相对符合谋财的可能性。
得知好友还没死,王满仓明显精神了点儿,“老赵是个好脾气的人,有时候客人手头不宽裕,一个木桶赊账几年他都肯的。也不知是谁下这样的狠手!真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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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在忙活,四个少年也没闲着,他们是真没想到大半天的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呢。
“你娘,”秦落脑海中还回荡着方才度蓝桦一系列快准狠的判断和安排,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两只眼睛里都快冒星星了,“我是说度夫人,她一直这么厉害吗?”
那骑马、那翻身下马的姿势,简直潇洒得一塌糊涂!
就是那么短短一瞬,一颗无名的种子深深埋进少年的胸膛,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发芽、生长,噗嗤噗嗤开出一串串小花。
他决定了,日后找媳妇,也要找个度夫人那样的!
“那是自然!”肖知谨与有荣焉地挺了挺不算结实的胸膛,“她破案子可厉害了,这上头父亲都曾亲口承认比不过!对了,皇上和太后他们还都夸赞过呢!”
秦落哇了一声。
常悦自不必说,他就是那夫妻二人联手找回来的,闻言不由心神激荡,想读书科举的念头进一步坚定了。
霍疏桐点头,“我也听过,祖父也是赞不绝口,没想到今日竟然就见了。”
都是要走科举的路子,若是顺利,日后总要做地方官的,维持地方治安、侦破案件也是日常工作之一,四人飞快地交换下眼神,自觉凑做一堆,开始头挨着头煞有其事地讨论起来。
“你们说,他是被谁害的?”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外行人的身份暴露无遗。
四个少年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茫然: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昵称“未末”的盆友,根据你的灵感提示,目击者“王满仓”出场,鼓掌!
哈哈哈,今天过生日嘛,本来是想偷懒的,但是又觉得不太好,还是双倍工作吧,哎妈呀,可给我牛叉坏了,先叉个腰!
第82章 河边死人(三)
等王满仓把能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之后, 度蓝桦又跟他核对了一遍笔录内容,确认无误后按下手印。
王满仓没经历过这阵仗,让往哪儿按就往哪儿按, 让怎么按就怎么按,宛如机器人附体。
只是按着按着就觉不对劲,他十分疑惑且忐忑地问:“大人, 夫人, 以前按手印不都只按一个就行吗?”
这咋还让十根手指头都按一遍呐, 印泥多得必须得这么祸祸了吗?
肖明成扯不出像样的谎, 选择沉默是金,看上去格外有威严。就听度蓝桦毫无压力道:“是呢, 新规矩, 这样不容易冒充。哎少蘸点, 别这么用力,都糊了,算了, 擦擦, 右手重新来一遍……”
王满仓满面茫然, 心道想的还挺周到,不过谁会来冒充这个呢?
目送王满仓双腿发颤离去的背影,度蓝桦久久不语,直到被一杯推到面前的凉茶打断思绪。
金银花茶里加了点冰糖和枸杞,晾凉后甜丝丝的, 清热败火又滋养。
“你怀疑他?”肖明成问。
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夫妻俩合作这么久,对彼此的习惯十分了解,一般度蓝桦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那就是起疑心了。
“之前我们发现赵青时,他刚受伤不久,也就是说,凶手刚离开现场。”度蓝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杯壁,缓缓道,“而王满仓又在我们之前发现伤者,这就意味着他跟凶手出现在现场的时间点无限接近。”
“单纯从时间看,确实有些凑巧,”肖明成没有简单地否认她的怀疑,“但这世上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而且王满仓对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去河滩也解释过:担心朋友,凶手也很可能是听见王满仓接近的动静后迅速离开,至少目前是很合理的。当然,我们还需要派人去实地调查确认,不过我个人认为他在这上面说谎的可能性不高。”
另外,如果真的是王满仓干的,他得手之后直接跑就完了,为什么要冲出来自爆?
若是为了事先洗刷自己的嫌疑,路数看上去似乎并不高明,冒的风险是不是太大了点?
而且他刚才的恐惧和紧张、愤怒不似作伪,如果真是装出来的,那王满仓绝对是世间少有的伪装高手。
但问题是,这种可能性有多高?
度蓝桦知道仅凭这一点说服力不够,于是马上抛出第二点,也是最促使她做出这样怀疑的证据:跪姿和凶器。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在上面简单却又精确地画出案发现场伤者、凶器和河道的位置、方向,又特别强调了赵青膝盖上的淤青。
经过宋大夫反复确认,凶器就是石头没错,这就证明当时凶手并未随身携带凶器,所以才就地取材。进一步大胆推论:凶手是临时起意。
甚至可能凶手作案后有点慌,以致于没能进行任何有效的毁尸灭迹的行为。因为现场旁边就是水流湍急的大河,只要把人拖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冲远,很容易对后期衙门办案构成干扰。但凶手却没有这么做,是不屑还是来不及?
但这么一来,就跟之前的假设形成悖论:
赵青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全被抢走,乍一看似乎是被谋财害命的凶手意外选中,但如果你是凶手,唯一的目标只是劫财,那么你会选择干脆利落的从背后偷袭、从旁边突袭,还是愚蠢的举着一块石头威胁受害人跪下?
赵青年富力强,体格健硕,等闲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真要正面冲突起来指不定谁打过谁。这么一个人会屈服在……一块石头的威胁下?
又不是瞄准的子/弹或箭矢,只要稍微有躲避的动作就可以实施反抗了吧?
光是这么顺着一想都觉得滑稽。
除了后脑勺外,赵青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说明被击倒之前现场没有经过任何打斗,也就意味着赵青压根儿就没反抗。
古人讲究“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辈子只跪天地君亲师,可赵青偏偏在城外河滩边痛痛快快地跪了,任谁看都会觉得可疑吧!
肖明成迅速明白了度蓝桦疑虑的来源,“除非他有把柄在别人手里。”
度蓝桦点头,“对,所以我觉得这起案件还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而王满仓与赵青私交甚密,偏又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案发现场,我想不怀疑都难。”
不过怀疑也只是怀疑,想进一步锁定嫌疑人,他们还需要更多证据。
“这么着,”肖明成想了下,“明天让人去通知赵青的家人,再拨人四处走访,把他的人际关系和最近几天的行动轨迹定下来。”
如果是熟人作案,那么一定牵扯到某种情感或利益纠葛,有了既定范围,反倒比陌生人的临时起意要好办的多。
“师父,大人,”前去勘察现场的林家良的声音从院外响起,不一会儿就从照壁前面绕过来,一张因为酷暑和剧烈运动而发红的脸上满是汗水,“有,有收获了。”
见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度蓝桦亲自替他倒了杯茶,“不差这会儿,先洗把脸,坐下慢慢说。”
定了师徒名分后,两人相处起来就比以前亲近多了。
林家良哎了声,早有机灵的小丫头跑出去打水,他就着沁凉的井水痛痛快快洗了一回,又咕嘟嘟灌下去两大杯凉茶,这才从腰间荷包里掏出指纹卡纸。
“我学艺不精,完整的指纹没提取到,只有这些零碎的掌纹。”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做提取指纹的活儿,下手前还信心满满,觉得等了这么久,可算有展示自己的机会了,一定要给自己和师父争脸。结果屏息凝神几刷子粉末下去,却只提取到不完整的掌纹,一颗心都凉透了。
而度蓝桦反倒很意外,笑着夸赞道:“行啊,开门红啊!”
要不是赵青这边性命垂危,她实在脱不开身,还真不放心让林家良自己挑大梁呢。
“师父,您就别闭着眼胡夸了,”林家良沮丧道,“跟您以前弄的那些差远了。”
“那是你没见我失败的时候,次数多的都能把人气哭了。”度蓝桦笑道,又把掌纹推给肖明成看,“石头这种材质非常特殊,除非经过人工打磨和抛光,否则就算肉眼看着再光滑,其实也还是有很多细小的空洞,也就是说,其实它们的表面是坑坑洼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