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是有一个外挂级别的帮手先生,陆芸绝对不会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跑进去。
不过这话没法解释,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批评。警察走后,冯云亭才坐在了她的身边,悄悄地说道,“你知道吗,我能感觉到这件事情已经真的过去了。”
“是嘛?”陆芸好奇地问,“从哪里感觉到的。”
“人设呀。”冯云亭揉了揉头,“好像束缚我的东西越来越弱了。也许再过几年,剧院的事情对我而言就是很远很远之前的故事了吧。”
她说着说着,又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道,“对了,你知道我去报警的路上碰到了什么事儿嘛?”
“什么?”
“我找了一家便利店,没想到是我们之前一不小心撞到了的那个老伯开的。”冯云亭说到这儿还有点气,“他拦下我不让我报警,我花了好半天时间,最后还是靠着揪头发搞定了他。报警的时候,我让他们把他也抓了,总感觉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芸愣了愣,莫名联想到了在观众席上碰上的那个逻辑零分的老人家,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她早知道老汉对于剧院的态度很是狂热,却没想到狂热到了杀人的地步。她的思绪绕了一圈,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呢。”冯云亭摊了摊手,“不过老秃要求见你,你知道吗?他说只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你,其他人来都不交代。”
陆芸思忖了一秒,“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刚刚。”冯云亭委婉地劝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去听听?我也知道这件事本身与你无关,你能来帮我我已经很感动了,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你先跟我说说你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吧。”陆芸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反问道。
冯云亭挠了挠头,觉得这件尘封在她心底多年的往事到了现在似乎也不再是一个不能提起的禁题,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把那天的遭遇告诉了陆芸,包括她后来收到的那个“圣诞礼物”。
冯云亭从诞生开始,日子就是单调的。
栾琛带着陆芸去的酒楼是他们原来的食堂。也许是因为人偶变成了人之后,也逐渐开始拥有人的需求,又或许是因为院长不希望让外人看出这群演员并非人类,他们一天的三餐都会在食堂里解决,厨师也是一个只会做饭的人偶。
除了食堂宿舍和剧场,冯云亭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她很少会改变自己的行动轨迹——排练永远不迟到,妆造赶在第一个,因为她知道院长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怕自己如果不听话,也会死在院长手里。
就像那个院长“最喜欢”的孩子一样。
但那天,她却难得的没有在表演结束后立刻回家。因为她发现栾琛在谢幕之后就消失了。
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并且听到了他和院长的争吵。
也许院长一开始的设计就是错误的。如果他希望自己的人偶全部乖乖听话的话,他就不应该创造栾琛这样性格的角色。因为从剧本里到剧本外,栾琛都是一个极有反抗精神的角色。
他注定不可能一辈子做笼子里的金丝雀,受主人胁迫每日唱着凄厉的歌谣。他总有一天会打破这个困着他的牢笼,所有的礼貌友善都只是暂时的妥协。当他找到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露出利爪。
那一天就是机会。
栾琛带着一如平常的笑容走向院长,衣服上还带着没有卸完的特效妆,红色的燃料和院长真实的鲜血混在了一块儿,在他白色的衬衫上绽放出死亡的花朵。他的动作快很准,一刀下去后,又泄愤似的多捅了几下,直到院长彻底没了呼吸。
确定院长死后。他将刀擦干净,换成了一把道具刀,随后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冯云亭当时的心情很复杂。她当然也想摆脱院长,却没想过要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她吓得不敢动弹,心砰砰直跳,躲在废纸箱后面,感觉院长的鲜血似乎要顺着地面流淌到自己的脚边。
没过一会儿,栾琛换了一身衣服回来了。他将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然后扛着院长离开了。冯云亭忍着害怕跟了上去,就看到他进了那间道具室。
陆芸拖着下巴道,“你最后见到的那个应该是老秃。而栾琛离开,估计就是准备给他的圣诞树,也就是院长搞装饰去了。”
冯云亭听到“圣诞树”三个字后,脸色略显苍白,她呼出一口气,似乎要将对栾琛的恐惧和人设中的喜欢一同摒弃一般,点点头,“怎么会有人把人比喻成圣诞树呢,好在他没有成功,否则我会做一辈子的噩梦。至于老秃的事儿,我刚刚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早知如此,我当初也没必要隐瞒了。”
“也不是你的问题。”陆芸并没有责备她,而是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可是老秃到底为什么会知道那个道具间的密室呢?你知道那个女孩埋在那里吗?”
“怎么可能?”冯云亭否定了这个说法,“那个道具间就像是禁区一样,我们都没资格去的。而且当初她死的时候,剧院还没有建成呢,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老秃肯定是去过道具间,但是他跟院长的接触很少,又怎么会……”
“奇了怪了。”陆芸吸气,将口袋里的购物清单拿出来递给了冯云亭,“这事儿你知道吗?”
冯云亭接过清单一看,彻底傻了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风声?老秃和栾琛知道这事儿吗?”
陆芸将清单拿了回来,说道,“我觉得老秃应该是知道的,而且他会出现在道具间也许也是跟这件事有关。老秃在剧中是很重要的角色嘛?那个剧本后面都讲了什么?”
冯云亭压下满肚子的吃惊,将被撕掉的那部分剧本告诉了陆芸。
主角找到了卖花的小姑娘,问她车祸的事情是否和她有关,小姑娘否认了。她有理有据的解释这一切不可能和自己有关系,但是主角却并不信。
在车祸之后,主角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在和他约会的女友便提出要一起去看看,他同意了,却没想到那又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在路上,主角的自行车刹车忽然出了问题,两个人一起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主角安然无恙,女友的头上却扎进了一颗钉子,当场死在了主角面前。主角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友跑到医院,得到的却是父亲也已经离世的消息。
在这样的打击之下,主角根本无法保持理智。他将所有的错都怪罪在那个凶手头上,而女孩也迟迟不敢交代凶手已经被自己误杀了的事实,两人便争执了起来。
在这个紧要关头,老秃所扮演的主角女友的父亲,也就是主角的岳父也赶到了现场。他本身就是女友的后爹,成日不正经的喜欢吃喝玩乐,空有一肚子学识但是却用不到正地方,还经常找女友借钱。他听说女儿出事儿了,所以敢过来看看。
他和女儿并不亲厚,再加上喝了两碗小酒,就把卖花的小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对着主角大肆调侃,甚至又要借钱。主角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他的话,一刀下去送他去见了阎王。
杀了人之后主角也懵了,这并非他想要的结局。他的双手一直是用来写字的,却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而杀了人。
卖花的小姑娘看到他有刀,立刻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还澄清凶手并不是她。主角冷静下来后,自然而然的想要灭口,刚巧卖花的小姑娘也是她认定的仇人,于是他便快刀斩乱麻的结果了对方。
卖花的小姑娘死前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出于善意的帮助了一个人,怎么却不仅仅把自己变成了杀人犯,甚至还葬送了自己的小命。她的好心,最终也没能给她好报。
连续杀了两个人的主角冷静的处理了尸体,自我催眠着一切都还没有出问题。他将他们打扮的干干净净地,打了报警电话让人来给他们收尸。随后准备一个人离开城市,将一切都掩盖下来。然而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踩到了地上的晴天娃娃,直挺挺地倒在了卖花的小姑娘身边。
整个故事中的所有角色,最终没有一人存活了下来。
“其实并不是个很好的故事,好就就好这个故事对我们而言就是自己的过去。”冯云亭讲完,叹着气道,“栾琛每次都能演出主角从幸福到整个世界天崩地裂支离破碎的感觉,那也是观众们最喜欢看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在演这些的时候,我们自己又有多么难过。”
陆芸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膝盖感觉自己已经可以走路了。冯云亭贴心地扶住她,刚打算问她了解这个有什么目的的时候,就听她道,“看来老秃在剧里的角色很边缘咯?”
“可能是吧。”冯云亭挠了挠头,“其实这个故事里除了卖花的小姑娘和主角以外,其他人都是边缘的。他们的死都是为了突出那两人的悲。”
“如果你是院长的话。”陆芸思忖着道,“我只是说如果,你要换一批人偶当演员的话,你会先从主要的角色下手,还是次要的角色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