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霄念及人是自己带入京的,如今却成了这幅样子,心里愧疚不已。
他软下语气,“江姑娘莫怕,你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江水瑶抬头,泪光盈盈,张了张口。
“是哥哥。”
燕霄瞳孔一紧,愣了片刻才道,“江风霁他,害你成了,成了……”
哑巴。
没错,江风霁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他怎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如此狠手啊?
燕霄错愕之时,眼见着大理寺的官差从酒楼前走过,顺势侧了身子将少女挡在身后。
为首的那人远远冲燕霄颔首,而后继续行进。
江水瑶缩在男人的身后,第一次觉得,她同燕霄,原来可以离得这样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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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逼仄,将街市一览无余。
同时,街市上的人也能清楚地看见酒楼二层的全貌。
巡街的官差随意往楼上望了一望,正巧江月旧也在往下瞧。
目光极短的交碰,少女还是认出,那人是兄长的下属。
正当她又慌又怂之际,后背突然抵上一堵结实的胸膛。
男人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宛如最后的救命稻草。
“别怕,转身。”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江月旧便旋身扑进顾言风的怀里。
少女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角,呜呜咽咽道,“怎么办,他瞧见我了……”
男人掀着眼帘虚虚一瞥,果然见那官差还在往这里打量。
“小月儿,抬头,放轻松。”
后者依言松了松手,瘪着嘴仰起脖子看他。
顾言风闷笑,见她又怂又乖的模样,轻道了句,“乖。”
话音刚落,没等少女开口,男人便吻了下去。
一个缠绵悱恻,叫人透不过气来的吻。
顾言风一手揽她腰肢,一手托她后脑勺,将人紧紧箍在自己胸前。
那官差瞧了一阵子,见是对恩爱的眷侣,也就作罢,没再多想。
直到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男人方意犹未尽般松开了口中的香甜。
少女微微喘着气,埋头在他胸膛上问,“都走了吗?”
“嗯,走了。”
男人抚了抚她的长发,不急不慢道,“外边流言蜚语吵,你啊,躲我怀里就好。”
第76章 柒陆
江月旧同顾言风下了楼,正碰见燕霄杵在楼梯口。
少女第一反应就是往男人身后躲。
燕霄盯住顾言风,顿了顿,作揖,“顾行首,幸会。”
男人散漫地瞧他笑,闲闲地打量,“这位大人是?“
“在下六扇门燕霄。”
“燕大人,幸会。”
顾言风作恍然大悟状,手一拱,也回礼。
少女缩在后边忍不住轻轻嗤笑。
他这装腔作势的样子,也太敷衍了事了吧。
况且二人在宣德城早已交手无数次,现在又互相装作不认识。
呵,虚伪的男人们。
“顾行首可否借一步说话?”
燕霄瞥见男人身后露出的半个小脑袋,于是开口道,“不如让江家二姐妹先行回府。”
顾言风并不应答,只是抬眼瞧了瞧江月旧。
后者听话地从后边钻出来,拉着江水瑶往外走,“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等到两个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酒楼里,燕霄这才提起了正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印着衢龙行印的玉佩,递上前,“顾行首应当认得这个吧。”
顾言风接过玉佩,神色未变,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燕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燕霄摇头,压低了嗓音,“燕某觉得,顾行首信得过。”
“信得过?”男人自哂,“一个下九流的商人,如何被朝廷信得过?”
“我知你私下料理了许崇的后世,并暗中追查他的死因。而我,可以为他主持公道。”燕霄一展衣袖,抖出块金质的牌子,翻手亮出。
上面赫然写着“御前密使”几个小字。
顾言风眯眼,终于露出了些感兴趣的神色。
“燕大人来头还真是不小。”
男人似无赖般同他碰了碰令牌,笑着问,“不知大人需要草民做些什么?”
“需要你助我,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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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旧和二姐本该原路返回,奈何她心里担忧着阿颜,遂特意绕了路从百花杀门前过。
说来也巧,来时还担心见不着阿颜,结果偷偷摸摸入了楼,发现阿颜正在大厅中央献舞。
短短半个月,她的舞竟练得这样好。
“简直快要赶上我了……”
少女小声咂舌,却被一旁的江水瑶嘲笑,“你会跳哪门子的舞?”
江月旧抿唇,脑子里又开始犯糊涂。
是啊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会跳舞?
可方才一闪而过的,明明是她舞姿翩翩的惊绝模样,不会有错。
没等少女想明白,鼓点骤停,一舞毕。
台下一片叫好声,掺杂着色/欲纷纷。
江月旧有些难过,既难过她的遭遇,也难过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阿颜却没流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反而娇媚地笑了笑,拎着轻薄的裙裾下了高台。
女人身段款款,径直走向雅座里的男子。
她攀附在那人的胸膛,撩拨似的抚他侧脸,解他衣裳。
半个月的时日不长,却足以将一个绝望边缘的人脱胎换骨,在仇恨的浸染下改造成没有感情的冷血杀手。
美人在怀,男子动也不动,任由她上下其手,营造着愈发暧昧的气氛。
江水瑶瞧不下去般,伸手拽了拽少女的衣袖,示意她离开。
江月旧没有反应,仍死死盯住斜对着她们的二人。
有些不对劲。
方才那男人偏头的轮廓,太像兄长。
而阿颜,舞鞋后边闪着白光,下台的动作也极慢,像是藏了什么匕首之类的凶器。
难道……
少女越想越不对劲,一把甩开江水瑶,然后快步跑了过去。
雅座里狭窄,只容得下两人。
走近了才发现阿颜的凶器是一柄簪子。
银质的漂亮的凤簪。
女人将它拔出,攥在手里,捏的死死。
阿颜伏在兄长怀里,看似媚态逼人,实在蛰伏着寻一个时机。
可江风霁哪里是什么善茬。
他自小从云崖山那座炼狱逃出,又在京中摸打滚爬数载,无论是洞察力还是自保力都远高于常人。
这些行刺的小伎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江月旧确信阿颜杀不了兄长,可却不能保证兄长不会杀了阿颜。
眼瞧着女人的簪子已从袖中滑出一个尖儿,情急之下,少女猛地闯进了雅座之中。
“哥哥,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
江月旧一把揪起阿颜,将她使劲推出门去,声色尖锐又凶悍,“出去,给我离远些,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女人抬起浓妆艳抹的脸蛋,像是读懂了她话里的警告,手往身后一遮,匆匆退了下去。
只剩下她同江风霁面对面时,少女才感到了……尴尬。
太尴尬了。
她尴尬的恨不得用脚抠出一座宣德城来。
好在这尴尬只是单方面的,江风霁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甚至露出了久违的温润笑容。
“月儿,你终于肯回到哥哥身边了。”
“我,我只是想要冷静一阵子。”
江月旧局促地绞着十指,随口扯道,“都这么些日子了,也没见哥哥来找我,还说什么最爱月儿了……”
不知是少女的演技太好,还是男人本就对她无条件的原谅,江风霁伸手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揽住。
“哥哥很想你。”
江月旧闷在男人的胸膛上,闻言微微一愣,继而下意识地眼眶发涩。
或许,是她做的太过了。
毕竟,这么多年只有兄长与自己相依为命。
少女抬起胳膊也环住江风霁,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瓮声瓮气道,“哥哥,月儿错了,月儿以后不会不辞而别了。”
男人揉她额发,语气痴缠又眷恋,“月儿和哥哥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没等少女回答,外边倒是传来个流里流气的笑声。
江月旧刚要回头,便被兄长一把摁住肩,牢牢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听见江风霁强硬着开口唤道,“小相爷。”
“哟,抱这么紧,生怕爷瞧见美人,抢了去不成?”
汪岑隔老远就开始调笑,说话没个正形,全然一幅看热闹的样子。
只是他断了双腿,坐在轮椅之中,气焰再嚣张,也少了些什么,病态难掩。
江风霁闻言也不恼,干脆顺着他的话接着往下说,“不瞒小相爷,此女乃是微臣心上人,自然宝贝的紧。”
“心上人?”
汪岑挑眉,眼儿上扬,真假难辨,“既然如此,爷就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
说完,便领着一众手下离去。
男人走过了楼梯口,方停下轮椅,对左右吩咐,“去查查,江风霁除了那个宝贝妹妹,还有什么心上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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