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几乎是霎那间,少女被腾空拎起,然后狠狠摔向门框。
力劲之大,足足吹灭了一根蜡烛。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
胡尔伊漠揪住她的衣领,拖着人扔到大殿中央。
随着男人的动作,供案上的花枝震颤,洒得少女发鬓上尽是赤色的花瓣。
江月旧此刻顾不得伸手拂去,因为她的手臂,就在方才被摔折了。
胡尔伊漠高大的身躯蹲在少女面前,瞧见她白皙的面容上,泪痕斑斑。
男人抬手粗鲁地拭去一串泪珠子,“哭也没用,今日你必须得死。”
江月旧狼狈地扭开脸。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个屁。
“我才没哭,这是疼的掉眼泪。”
少女恶狠狠剜他一眼,开始破罐子破摔。
“莫名其妙把我绑来沙漠,又莫名其妙让我救人,现在还莫名其妙就要杀我。大殿下,真正病入膏肓的人,恐怕是你吧。”
胡尔伊漠见她越说越激动,几片花瓣从发鬓落到耳后,模样又滑稽又可怜。
男人心里那股戾气倒是无端消解了几分。
这是头一次,有人在他母妃案前献了花。
还是母妃最喜欢的丹桷。
“死到临头,激将法也救不了你。”
“那怎样,怎样才能救我?”
江月旧方才还凶悍的语气登时软乎下来,带着丝哭腔,怯生生地开口问。
胡尔伊漠愣住。
她是唱戏法的不成?变脸变得忒快了点。
“守口如瓶行不行?乖乖听话行不行?当牛做马行不行?以身相许行不行?”
眼见男人无动于衷,江月旧终于破了功,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她还这么年轻,一个男人都没睡过,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以身相许,可以。”
胡尔伊漠一面说着,一面捏住少女的肩,手上突然使劲,将那脱臼的胳膊给拧了回去。
“啊啊啊啊!”
江月旧猝不及防,眼一黑,一头栽倒进男人的怀里。
连着鬓上的红蕊,落了满袖。
-
一夜无梦。
第二日江月旧醒来时,辛叶正候在一旁,“您可算醒啦,容玉公主在外头等了有半柱香了。”
“等我?”
“是呀。”
少女赶忙爬起来,胡乱梳洗几下,然后匆匆出了屋子。
胡尔伊漠可吩咐了,往后再有人来看望菱华,都交给她想办法打发。
容玉公主坐在大殿内等得有些不耐烦,秀靥阴云密布。
“见过公主。”
江月旧垂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你受伤了?”
容玉拉住她的胳膊肘,指着上面一大块淤青问,“胡尔伊漠打了你?好啊,这个恶毒的小人,置菱华于不顾,竟然还对神医动手!本公主这就去找他算帐!”
少女尚且来不及解释一句,就被容玉向外拽去。
小姑奶奶啊,您可别添乱了。
江月旧一把甩开容玉的手掌,挡在门口,“公主莫生气,生气给魔鬼留余地!”
容玉咬牙切齿,“胡尔伊漠他就是魔鬼!”
少女连忙伸手去捂住她的嘴巴,“公主慎言!”
后者不依不挠,“神医,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容玉压低些音量道,“你若能救醒菱华,本公主就送你回中原。”
江月旧的面色显得十分犹豫,愣了半晌也未作答。
容玉不解,急道,“难道你不想回中原?你该不会疯了吧准备留在这儿……”
少女虽背对着门,但右手边摆了个一人高的瓷瓶,从瓶身映射可清晰地瞧见,胡尔伊漠不知何时来了,此刻正站在半个门框之后。
江月旧心一横,装作情根深种的模样,“不瞒公主,小女心悦大王子,不愿离开锦丹。”
容玉闻言,仿佛苍蝇落进嘴巴里一般,目瞪口呆。
“不过您放心,我定会尽心医治菱华公主,只不过眼下还需两样东西。”
容玉回过神,“哪两样?”
“锦丹的药典秘经和菱华公主的贴身侍女。”
“这药典秘经是皇室典籍,我可以帮你找二王子要来。但菱华的贴身侍女早就回西沙去了。”
江月旧起疑,“为何回西沙?”
“据说那丫头不听话,菱华脾气又不大好,便让她滚回去,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说来,菱华公主中毒时,身边无一亲近之人。您可知当时的具体情况?”
容玉摇头,“我虽不知,但父王派了死侍暗中保护菱华,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给我几日,寻到了便带来见你。”
“多谢公主。”
-
容玉走后,胡尔伊漠才进了屋。
江月旧知道他什么都听见了。
这样反而更好。
你瞒我瞒,哪日被戳穿了才是死路一条。
“殿下这么瞧我作甚?”
江月旧避开男人阴冷如蛇蝎似的目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胡尔伊漠抬手捏住她胳膊肘的淤青处,用力往下一按。
少女瞬间发出一声惨烈的不亚于猪叫的哀嚎。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攻略这么个暴虐无道的男人?
“怕疼怎么还说谎?”
二者有联系吗……
江月旧磨牙,“殿下若这么折磨我,倒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胡尔伊漠松开手,面无表情地将人扯进自己怀里。
少女踉跄着跌坐在男人膝上,双手还扒着他的胸膛。
这姿势,有多暧昧就多暧昧。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吗?”
“因为……美貌?”
胡尔伊漠眼神一凛,吓得少女赶紧改口,“我开玩笑的……开玩笑……”
男人掐着她的腰肢,将人拎起,不轻不重地抵在桌沿边上。
“昨晚祠堂,你说,以身相许。”
江月旧讪笑,“殿下好记性,能侍奉殿下,小女自是求之不得。”
胡尔伊漠抬手摩挲着她的下巴尖,探究似的地看向少女的眼底。
好像在辨别这话里的真假。
只是挨得近了,男人衣裳和指尖传来的浓烈血腥味叫江月旧的胃里猛然泛起阵阵恶心。
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下去。
少女刚一张口,便佝偻着腰身干呕起来。
胡尔伊漠见状,眼神微变,摩挲着下巴的手掌骤然收紧。
干呕声顿时被掐灭在剧烈的痛感之中。
她的下巴,好像要脱臼了……
江月旧疼得厉害,求生欲望又格外强烈,遂蹬着腿儿,手脚并用着试图挣脱男人的桎梏。
“你就是这样以身相许的?”
“殿下……您杀人了?”
“是又如何?神医难道不曾杀过人?”
“不曾……”
少女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
这又不是杀鸡杀猪,说得好像谁都能杀一两个玩玩似的。
“殿下杀完人,是什么感受?”
胡尔伊漠一愣,本以为她会怕的紧,却没想到少女却问了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杀人是什么感受?
“沉重还是轻松?”
男人倏地松开手,语气森然,“感受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江月旧闻言,摸着下颚陷入沉默。
看来他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过了半晌,少女从袖子摸出个香囊袋子递上前,“大殿下,咱们打个赌如何?这里边装着安神丸,具体有几粒我也不清楚。您若想杀人时,便拿出来瞧瞧。”
胡尔伊漠并未伸手接过,“我不需要安神。”
江月旧硬着头皮将香囊塞进男人怀里,指尖方触碰到他冰凉的肌肤便立刻收回。
“不是给您安神的。”
少女咽咽喉咙,低怯道,“想杀人时,您拿出来数一数,若为单数,凭您心情决断;可若为双数,就压下杀人的念头。可好?”
胡尔伊漠没出声,只是垂眼瞧着怀里的香囊,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月旧以为他不乐意,虚势地补充道,“您该不会是,不敢同我打这个赌吧?”
男人仍不吭声,连个眼神也没留给少女,径直转身离开了屋子。
江月旧抚着胸膛,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将香囊丢掉。
-
往后的几日,少女除了照常医治菱华公主外,还肩负起劝胡尔伊漠从良的艰巨任务。
“辛叶,咱们宫里的婢女怎么少了一半?”
小丫鬟脸一白,支支吾吾道,“那日,那日婢子们瞧见您同大王子举止亲昵,就嚼了几句舌根。结果叫大王子听见了……”
“然后呢?”
“大王子将她们舌头都割了去,赶出宫了……”
江月旧捣药的动作一滞。
这已经不单单是劝他从良的事情了。
这简直是拉他出地狱啊。
少女这么想着,忙扯开香囊口袋,将一堆安神丸倒出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
数完了还不放心,又拉着辛叶道,“你再数数,单数还是双数?”
小丫鬟乖乖埋头数了一遭,“十二颗,双数。”
“那就好,那就好。”
用午膳时,江月旧特地跑去寻胡尔伊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