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旧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男人松开手,妥协道,“也罢,我就替你偷来解药,省得因为亓玄木内力尽失无法保护你,你就死缠着小爷不放。”
顾言风戳了戳少女的窄肩,“咱们先说好,拿到解药你就赶紧走,不许再跟着我。”
“好,一言为定!”
-
有去无回宫比想象中还要大一些,等他二人翻完两座偏殿,天都黑下去一大半。
“宗主,前边有人!”
隔着老远,江月旧便瞧见几名侍女端着盘碟,鱼贯而入主殿中。
“我去打探打探。”
少女这么说着,人已经跑到了台阶前。
恰好剩下一位婢子尚留在门外,正背对着她站的笔直。
“这位姐姐,殿内可是谷主在用膳?”
那婢子对江月旧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是纹丝不动地站着,头也不回。
心觉有些古怪,少女遂抬手去拉她衣袖。
可指尖还未碰到袖口,就听见男人的一声冷斥,“闪开!”
虽不知为何,但怕死的本能还是叫江月旧连退开数米远。
再抬头时,婢子已回过头来,直直伸着手臂,张牙舞爪,向她逼去。
更为可怖的是,这婢子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具腐尸,面目全非,甚至白骨凸起。
少女吓懵在原地,双腿仿佛灌了铅似的,动也不能动。
江月旧揪着自个的衣裙,死死闭上眼,因着恐惧,屏住了呼吸。
一秒。
两秒。
三秒。
……
肩被握住,面颊贴着男人结实的胸膛。
耳边是他稳健的心跳声,代替了无边的惧意。
少女瞧见顾言风挡在自己身前,生生挨下一掌,然后将那婢子拦腰砍断了去。
男人的后背处冒出一股黑烟。
顾言风似被烧灼一般,痛得拧起眉头。
“宗主,你没事吧……”
江月旧从他怀里钻出来,着急要看看他的伤势,却被男人再次捉住了手掌。
“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小爷的身子呢?”
顾言风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口中又开始没个正形。
“宗主这是第二次救我了。”
少女顿了顿,眨眨眼道,“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吧!”
男人嘴角抽了抽,丢开她的手,嫌弃地往主殿走去。
“不想被腐尸吃掉,就闭嘴跟上。”
江月旧一个箭步追过去,后怕似的拉住顾言风的胳膊。
“宗主,这些腐尸好像被人操纵了……”
“进去看看便知。”
二人趁着间隙溜进殿内,然后躲在了梁上。
江月旧这是第一次挂房梁,不仅腿脚哆哆嗦嗦,嘴巴也没个停歇。
“顾言风,你为何要做盗贼啊?”
男人只当她在害怕,遂敷衍道,“梦境里边,你不是瞧见了么。”
“我只看见你受了很多伤,然后拔剑自尽了。你的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我同宅子里那些孤儿一样,无父无母,遭人欺凌。为了活下去,就靠偷盗为生。”
江月旧有些同情地瞧了瞧他,“这么俊朗的脸蛋,确实想让人欺负一番。”
“你说什么?”
男人压低了声音瞪她,没好气地掐了掐少女柔软的腰肢。
后者一个激灵,差点惊呼出口。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巴,才没发出声响。
只是江月旧原本双手攀着梁柱,现下松开后,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要往下坠。
好在顾言风还算有良心,在她彻底掉下去之前,将人拽进了怀里。
少女背靠着他的胸膛,细细喘着气。
方才明明危险至极,她却没感到半点害怕。
难道自己已这般信任顾言风了?
“宗主,你想过要金盆洗手吗?”
男人似冷笑了一声,“小爷凭心而活,金盆洗手不过是所谓的名门正派的狗屁之言。”
江月旧扭头去看他,“可偷盗总归是不好的。”
“好与不好,世人自然清楚,小爷不在乎。”
“真是个犟脾气。”
劝说无果,少女只好小声嘟囔了几句。
若届时,师兄发现了顾言风就是公子无招,想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这输赢,无论在哪一方,她都不想瞧见。
-
过了好些时候,谷主才现了身。
只不过她并未从门外进来,而是从殿内的暗室中出现。
江月旧在房梁上勉强能看出谷主是个年过六七旬的老者,旁的皆被黑衣兜帽遮挡住,什么也瞧不清。
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甚至还有熟悉的星辰鲫。
待到谷主慢吞吞用完了膳,离开大殿后,顾言风也率先跃下房梁。
“墙后暗室,你去搜搜解药。”
“你去哪儿?”
男人戴上蒙面,朝外走去,“与你无关。”
江月旧悄悄啐了他一口,然后摸索着机关,进了暗室。
暗室小小一间,却堆满了金银财宝,珠光璀璨,令人应接不暇。
少女一面咂舌,一面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有许多药瓶子。
她想起楚三娘说过,谷主原是双生姐妹二人,一人善制毒,一人善医术。而这些药瓶也是成双成对的,一瓶毒药配有一瓶解药。
江月旧取了瓶化功散的解药,刚准备离开,眼尖地又发现药瓶子下压着一堆往来书信。
纸页泛黄,似乎年代久远。
依照对话来看,这些都是谷主姐妹二人的互通信件。而说的内容很多,譬如善医术的妹妹爱上了一个男子,譬如善制毒的姐姐为她选定了吉日。
这本是些普通家常,但却意外地扯上了西门前辈。
信中提及,妹妹所嫁非良人,西门前辈不允。而妹妹心意已决,叛出师门,执意与那人成婚。西门前辈大怒,一气之下下令清理门户。
做姐姐的暗中相助,让那二人私奔了去,为了保护妹妹,更是在西门前辈膳食中长年累月下了毒。
“好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怪不得西门前辈要闯进这谷中,想来是门户还未清理干净……”
江月旧仿佛看了出戏,事不关己般揣好药瓶准备出门。
方抬腿,冷不丁就一脚踩在了张艳红喜帖上。
少女蹙眉,挪开脚。
烫金的大字入目,叫她愣了片刻。
“燕尔新婚,喜结良缘,翘盼临驾,稽候贵降……携成百年之好,有怀于佳日,愿同此昌期。”
“夏百川,敬上。”
夏百川?魔头百川?
江月旧看糊涂了,也不知这夏百川同魔头百川是否为同一人。
念及此地不宜久留,少女只好将喜帖折叠,也揣入怀中,快步离开了主殿。
夜幕四合。
顾言风不知追去了何处,殿外的腐尸们也悉数散去。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江月旧回了自己屋里,将解药倒进茶壶中,然后拎着壶敲响了师兄的房门。
“回来了?”
亓玄木本想让她进屋去,少女却执意要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
“师兄怎么还没睡,在等我吗?”
江月旧笑嘻嘻地托腮看他,男人轻咳一声,“只是未有困意。”
不过这未有困意缘由,确实在于她。
少女自然不知,只当师兄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忧愁地叹了口气。
“师兄什么时候才会喜欢我?”
这话问的,像是时日不多似的。
亓玄木不解,垂头刚要问个究竟,就见江月旧递上一盏茶水。
男人接过茶盏,丝毫没多虑,便饮下一口。
“今儿我检查了整座宫殿,发现谷主养了许多腐尸,师兄千万要小心。”
江月旧方说完,就见他捏着茶盏的手一顿,接着轻轻一掷,茶盏便飞出数米外,牢牢嵌在门前的老树上。
顷刻间,树干出现多道裂纹,拦腰被折断了去。
“师妹原是跟顾宗主寻解药去了。”
亓玄木面色一沉,虽恢复了内力,却显得有些不快。
少女摸摸鼻尖,讪笑,“师兄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嘛~”
男人瞧她凑过来嬉笑的模样,微叹了口气,“往后莫要为了我再冒险。”
“那师兄要早些喜欢上我才行。”江月旧晃着细腿,悠悠道,“若师兄喜欢我了,我便呆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胡闹。”
亓玄木移开目光,淡淡吐出二字来,唇边却是带着不易察觉的浅笑。
第16章 拾陆
睡到半夜的时候,江月旧被窗外一阵巨大的动静惊醒。
汲了绣鞋爬起,推开门窗,却四下无人。
正感到奇怪时,亓玄木也匆匆赶来,担忧道,“师妹,你怎么样?”
少女在原地转了个圈,“我没事儿,师兄怎么来了?”
“方才我听到你屋传来声响,又见有黑影掠过。”
男人这么说着,不放心似的又检查了一遍屋子,连屏风后,桌子底均未放过。
江月旧心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遂探头往外瞧了一眼,果然瞧见那黑影已跃进亓玄木的房中。
“师兄不好,是调虎离山之计!”
男人闻言,脚下生风,步子凌厉,折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