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前几日午间都是歇在臣妾那里的,今日臣妾左等右等,没等到皇上,臣妾又刚到大晏,对这里,着实有些不适应。”
朝夕看着这珍嫔长得模样妖冶的,想来就是宫斗的一把好手。她侧目观察着李骘玖的表情,见他头也没抬,对着珍嫔,话语中却全是安抚的意味:“若是觉得不适应,朕便叫乐师给你解解闷。”
珍嫔笑着朝前走了几步,完全不在意这里还是朝夕的雪竹榭:“再多的乐师,都抵不上皇上的一句话来得好听。皇上若肯移步乔谭轩,臣妾再重的思乡情也会散了。”
桃花七号啪啪鼓掌:「朝夕,多学学人家怎么说话的。人家还是个外邦人呢,这汉话说得多好听。」
朝夕没理桃花七号,却偷偷打量起李骘玖的表情,他眼角微微下垂,不欲叫人发现,反而刻意的露出了个笑容。分明不是高兴的模样。
朝夕心中有了数,笑着挽了珍嫔的手:“今日皇上乏了,不想移步,珍嫔妹妹不如下次早些请皇上,今日,妹妹便先回去如何?”
珍嫔觑了一眼朝夕,把手从她手中抽出:“臣妾要听皇上的。”
她娇羞往李骘玖那里一看,欲语还休。珍嫔心想自她嫁过来起,李骘玖对她从来都是疼爱有加,在宫中也并未听过这个朝贵妃得过宠,今日自己来要人,皇上总不会为了朝贵妃驳了自己。
可李骘玖没动身,反而是朝夕的脸色微微冷了下来:“红烛,送珍嫔出去。”
珍嫔一愣,不知怎么朝夕就要赶了自己,连忙道:“皇上都未开言,朝贵妃凭什么……”
“珍嫔方才来,可有同我行礼?”朝夕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盯着她那双褐色眼眸:“你虽新进宫,但也该知晓我位份在你之上不是一点,你方才行径,可有遵礼数?”朝夕看了眼李骘玖:“皇上疼你惜你,不愿苛责与你,可我向来是个不能容人的,若再有下次,还请珍嫔不要责怪本宫要用宫规行事了。”
珍嫔被她说了一通,眼眶直红,李骘玖又在此时微微颔首道:“礼不可废,朝妃说得有理。”
红烛上来对着珍嫔行了个礼:“娘娘,请吧。”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跺了下脚,又瞪了朝夕一眼,不得不离开。
她一走,李骘玖瞬间放松许多,耳根得了清净,没再多说话,认认真真将桌上奏章看完。
阅完奏章,才向朝夕看去,眼睛带了些戏谑:“朝妃方才好威风。”
朝夕掩面一笑,哪里还有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模样:“也就趁着珍嫔刚进宫这会儿子唬一唬她,日后她那性子,臣妾恐怕也是唬不住了。倒是皇上,”她抬眸,眉目温柔:“若是不愿意,便说不愿意,若是嫌烦了便叫人知道。”
她捧起茶敬李骘玖:“用不着委屈着自己。”
李骘玖看着她伸过来的一双手,上头捧着茶,杯中飘着嫩青的叶子。他接过茶杯,却未喝入口。
“朕,委屈?”李骘玖的表情像是要笑了出来。
谁知朝夕却一本正经:“旁人不觉得您委屈,觉得皇上是高高在上之人。时间久了,皇上自己也就以为自己不委屈了。”
她字字珠玑,叫李骘玖神色一沉。
李骘玖合上奏折,微微蹙眉,打量着她:“珍嫔自鲜卑而来,鲜卑同我晏朝和平来之不易,现在我大晏又是在修生养息多时候。她不懂事,你日后多担待些,不要真同她过不去。”
第23章 在后宫的那些年(四)
朝夕乖巧地都应了下来,李骘玖起身,看了一眼桌上那未尽的云片糕。
“小聪明偶尔用一用就好了,贵妃还是要掌握些分寸,这糕点毕竟不是应该出现在宫中的东西。”
他果然不好糊弄,可这口是心非的模样真叫人看了可怜。
“皇上又不是不喜欢。”
李骘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朝夕低低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她还是叫人把它们撤了走。
晚间,许是为了安抚珍嫔,朝夕听红烛讲李骘玖进了乔谭轩一直没有出来,叫宫中其他嫔妃都妒红了眼。
红烛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万分气恼的模样:“哪里来的野蛮的胡姬,平日里那眼睛都要顶天了。哪里有娘娘半分好。娘娘蕙质兰心,皇上怎么就瞧不见您的好。”
朝夕笑道:“她是珍嫔,不是胡姬。你以后别再叫错了。怎么你今日气性这样大,好像有谁惹了你一样。”
红烛看着朝夕,眼神里带了些可惜:“今日皇上和娘娘气氛多好,偏偏叫她搅混了水,我还以为皇上今日会宿在娘娘这里。”她顿了顿,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娘娘,自成婚之后,皇上来雪竹榭也是在白日,可从来没有一夜宿在这里过。便是成婚当夜……也未曾……如此下去,娘娘何时才能有子嗣?”
她是真的为朝夕着急,殊不知朝夕只是在这世间走一趟,可不想真闹出个孩子出来。
她笑着摆摆手:“急不得。”
“娘娘要争啊……”红烛提醒。
朝夕笑言:“在争呢。”
红烛看着她脸上的盈盈笑意,哪里有一丝一毫争宠的样子,她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
朝夕瞧见烛火摇动,帘幔飘闪,她眼神一暗:“红烛,你先下去吧,我要睡了。”
红烛告了退,那躲在帘幔中的人施施然走了出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原来皇兄如此防备于你,到如今竟是连同/房也未曾。”
朝夕坐在梳妆镜前不理他,只问:“这云片糕,究竟有什么故事?”
李骘笙走到她身旁,看着镜子里的女子已经卸去脸上所有妆容,却依旧容颜姣好,叫人不免心驰神往。
他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朝夕的发丝,却复又一笑,似乎在笑自己闪了神。
“没什么特别的,幼年的时候曾同皇兄溜出过皇宫,年幼无知不知百姓生活要用金银,因此身上分文未带。我同他饿了一整天,直到御林军傍晚时找到我们,从路边的摊上买了云片糕,才叫我们不至于饿昏头。那之后,他虽然嘴上未说,我却知他是喜爱这东西的。”
朝夕这才抬眸看他,眼睛弯了弯:“如此说来,王爷也是喜欢的,是么?”
李骘笙一愣,随后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本王不喜欢。我同皇兄喜好不同,皇兄喜欢的东西,本王,一样都不喜欢。”
朝夕抿了抿唇:“第二个问题,为何是我。后宫嫔妃虽不多,但我不是唯一。王爷为何会帮我?”
李骘笙似笑非笑看着她:“按照地位来讲,这宫中能得我叫一声‘皇嫂’的,只有你一人,更何况,朝妃的眼睛,同旁人都不一样。”
朝夕神情淡漠:“有什么不同?”
李骘笙眼神犀利:“只有皇嫂的眼睛,对皇兄没有丝毫的恋慕。就算装得再像,也只会让我觉得太过冷静。”
他声音像是一把锋利的寒刀:“皇上对朝家多有戒备,因此这戒备也延续到了你身上。你若能让他对你有所信任,才能真的叫他将你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待,否则,你始终都是朝家在宫中的一步棋,是用来博弈的,而不是用来爱的。”
第24章 在后宫的那些年(五)
“爱?”朝夕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脸上浮现出淡淡戏谑的神情,李骘笙看着她,只觉得她叫自己琢磨不透。
“王爷当真能叫皇上属意于我?真心爱我?”她此时倒是将那些端庄礼教都放了下,像个讨糖的孩子。
李骘笙凑近,压低声音:“皇兄每年八月都会微服去万安寺上香、拜见居于万安寺的太后,此事鲜有人知。你若能跟去,届时我便会安排一场好戏。”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帮你和皇兄更进一步。只是,皇嫂要记着,这些年来皇兄从未带过任何一个妃嫔去万安寺,仅仅是让他带上你这一条,就足够艰难。时间不多,皇嫂恐怕来不及徐徐图之。”
朝夕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王爷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但是无妨,王爷给的消息确实对我万分有用。”
她扬起下颚,眼睛中炯炯有光:“这样好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李骘笙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没有错,朝贵妃对于皇兄只有执念而无爱慕。他并未多想,毕竟整个宫中的妃嫔有哪个对皇上能没有执念。
“那就……敬候皇嫂佳音。”
他这次来去不如上次那样动静大,等朝夕再抬头时,屋中已然没有了人影。
接下来一月,宫中人人都知朝贵妃染了顽疾,竟一月未好,且日渐沉重。太医常来雪竹榭,只说是肺病,要养着。朝夕是朝丞相的掌上明珠,朝家为此也多有焦急。
朝夫人进宫面见朝妃后,见女儿倚窗垂泪,面容憔悴,又在她面前强颜欢笑,心中更是痛上几分。朝丞相听闻夫人所言,爱女心切,眼看就要沉不住气想让皇上破例让朝夕回家省亲一趟。
“皇上还是应当对娘娘对上心些。”朝丞相表面恭敬,可言语之间已然有了责怪之意。
李骘玖抬眸:“自然,朕对贵妃的病情一向很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