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柔眉蹙得深:“不是我这样觉得,是本来就这样。妈你不懂,这里面有难言之隐,我没法和你说。”
江瑟更诧异了:“难道你也知道化工厂会出事,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茶柔愣了一下。
她确实知道书中化工厂会出事,但她以为剧情已经崩了,加之最近状态颓靡,早就把这些抛诸脑后了。
失去了说辞,茶柔觉得胸口堵得慌,她想把这口气按下去,但没有成功,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摔下碗筷走了出去。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们要强迫我去感谢沈荔,还想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那么我们就断绝关系。”
茶柔虽然话撂得很,但江瑟在知恩图报这个观念上从来不会含糊,最后没有得愿。
在江瑟看来,沈荔好意的提醒改变了命运,不仅仅是她的命运,化工厂员工的命运,更是茶柔的命运。
江瑟当然没想到,如果自己出事,茶柔会进入沈家。她只想到,如果事故发生,茶柔会因此失去父母,变成孤儿。所以茶柔理应感谢沈荔,人不能不懂回报。她不顾茶柔的反对,把她带去了C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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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世界复原以后,沈荔第一次看见茶柔。她没有傅嘉延那么好运,外貌发生了轻微的变化,皮肤长了挺多痘痘,身材也微微浮肿。
但要说五官脸型的改变,其实没有,茶柔底子是好的,五官比多数人都生得好,十分可以打到八分。
要探究茶柔如今让人看着不讨喜的原因,可能在于气质的变化。以前她骄傲自信,现在却萎靡不振,眉眼间混杂着隐隐戾气。
看着就……让人挺心堵的。
江琴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讶异地挑了挑眉,把这归咎于茶柔转学几次,难以适应环境。
若在过去,她可能会关心几句,因为真心照顾江瑟这个妹妹,也照顾妹妹的女儿。但自从耳闻了茶柔在嘉年欺负沈荔的事情,就放弃了对茶柔爱屋及乌的喜欢。
江琴什么也没说,从茶柔身上移开视线。
见父母对沈荔愈发热情,又见沈家人对她态度都愈发冷淡,茶柔的头越垂越低,握着筷子的手也愈发收紧。
早就说了她不该来这个地方。
来了也与透明空气无异,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人关心,甚至连嘲讽和质疑也没有。
她的存在感弱到没有。
而沈荔,截然相反,完全是众星捧月的焦点——
江琴想不到沈荔帮了江瑟这么大忙,听到后自然喜悦,哪怕不了解过程,也心知她做任何事情都有她的道理。看向这个女儿的目光中,更添了几分欣慰。
江瑟则言笑晏晏,对沈荔嘘寒问暖,除此之外,还送了她一台手机,一台平板,一台电脑。那些昂贵的电子产品,差点儿没给她来个全套。
而自己早就说要换手机,江瑟一直没有同意下来。
茶柔一言不发地来到这里,一言不发地回去,心情愈发沉郁,流了一夜的眼泪。
过了几天,她都没能从抑郁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行尸走肉地站上了嘉年实验楼的天台。
嘉年这所校园于她而言分外讽刺,她只能用特殊的方式,让这些人感到后悔。
沈荔刚进校门就看见了顶楼的身影,自从那个天台成为她和傅嘉延的常去之地,就时不时会往那个方向看。沈荔认出那个身影是茶柔,披散着发,背对着光,夕阳在她的身后。她大脑空白了一瞬,不经犹豫冲向了天台,气来不及喘匀,就出声问道:“茶柔,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都站到这儿来了,你会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你来看我的笑话的?明知故问?”茶柔错愕了一瞬,好笑道,“你说讽不讽刺,我就算来寻死,都能听见你和傅嘉延的消息。你和他经常在这个天台上做什么?拥抱,接吻,还是更进一步的事情?怎么连学校的清洁工都对这些了若指掌,是不是这个校园的处处都是你们爱情见证……”
沈荔见她步步倒退,即将退到天台边缘,呵止道:“茶柔!你先冷静一点!”
茶柔:“你把我的一切都抢走了,你凭什么?我不去死,你去死吗?!”
沈荔皱眉道:“我什么时候抢了你的一切?”
茶柔:“傅嘉延,沈清彦,沈淮年,江琴,沈从舟……还有嘉年中学所有学生的爱戴,这些本该是我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想让我活下去,你把这些……都还给我啊?”
沈荔:“你为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是属于你的,因为系统告诉过你,你是这个世界上的女主,我是这个世界上的女配?”
茶柔抿了抿唇。
沈荔:“但如果剧情按原书中那样发展,难道不是你抢走了属于女配的一切?江琴是我亲生母亲,是她嫁入了沈家,无关于你。”
茶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女配守不住的东西,由女主来接应有什么问题?”
沈荔:“你也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的情形就是你败了,谈本来不本来的问题有什么意义?”
茶柔哆嗦着唇:“你特意上来,就是为了告诉我活得是怎样失败的?把我贬得一塌涂地,你就开心了……?”
“别闹了!”沈荔趁着茶柔专注口舌之争,走到她身边抓住她手臂,“我确实不喜欢你,但也不希望你死。”
“你以为我会信?你不是在用激将法,让我更不犹豫地从这里跳下去?”茶柔歇斯底里,拼命挣扎,“沈荔,你这么过分就怕遭报应吗?现在天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要是跳下去了,周围又没有摄像头,你觉得你能不能全身而退!我要是把你从这儿推下去,恐怕都……”
沈荔盯着她:“真动起手来你赢不过我,我现在带你回去。”
“……”茶柔见沈荔真的带她往离开天台的方向走,力道大到她无法挣离,有一瞬的怀疑人生,“……你为什么不希望我死,你不是该恨我么?”
沈荔:“我为什么会希望你死?难道只有你死我活才能解决问题?我甚至不想树敌,也压根儿不想恨你,恨这种情感太消耗人情绪,我每天学习已经很累了。讨厌你是因为你针对我在先,早就希望你停止勾心斗角,没有人会从中获益。”
茶柔:“可是……
沈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胖了,皮肤没以前好了,所以万念俱灰活不下去了。可是茶柔,你的五官和以前根本没有变化,也根本不丑,是你自己给自己套上了追求λψ完美的枷锁。如果追求完美,自怨自艾和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你不如用这些精力去健身和护肤,有很大改善的可能。”
“还有,我知道你羡慕沈家的一切,羡慕我有两个哥哥,羡慕沈氏的股权。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难道你为了进入沈家,会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失去性命吗?你知不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有多爱你?”
“你不要总和别人去比,就算要比,也不要总和最顶尖的人去比。你把自己从女主这个位置上摘下来,不要总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你的人生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精彩了,这样的家庭背景颜值条件都到了可以寻死的地步,你让人家怎么活?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多少角落多少人过着怎样的人生,他们可能从出生起就生活在黑暗里,连亲生父母都没有,或者连亲生父母都不爱他们。”
“把这一年的事情忘了吧,茶柔,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姿态放低,重新开始,你会发现你完全可以获得幸福。感情上的事情,水到渠成,不能强求。单恋痛苦,求而不得,那就学会放下。每段感情都应该促使你变成更好的人,而不是如今这么颓丧。”
这些话茶柔到底是听进去了,她忽然有了泪意,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沈荔面前哭,她挣开被攥着的手,向楼梯口跑去。
“茶柔。”刚刚赶到的沈清彦与茶柔迎面相对,错愕了一下,茶柔恍若未闻,沈清彦又错愕了一下。他上到天台,一眼看见距离边缘一步之遥的沈荔,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缩:“荔荔——”
沈荔看到沈清彦,知道他要担心,连忙离天台更远一些,扬唇道:“哥哥。”
沈清彦心脏咚咚直跳,嗓音发沉:“你……”
沈荔:“你别担心,我永远不会做傻事。”
沈清彦想起刚才茶柔跑下去的时候,披头散发,满脸泪痕,面色苍白,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但沈荔站的位置确实很危险,茶柔一向与沈荔不对付,万一她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沈清彦不敢继续设想,眸底浮起愠怒,是对茶柔的冲动,更是对沈荔的担忧,厉声道:“就算你关心别人也不行!”
沈清彦全身上下俱是上位者的气息,人一严肃,极具威慑力,沈荔很少见到愠怒的他,肩膀无意识一缩。
沈清彦把沈荔的反应收入眼底,意识到自己语气可能太过于严厉,声线缓和下来:“天台风大,多穿点。”
说罢把西装外套脱下,搭在她身上。
温热气息包裹,沈荔放松下来:“茶柔最近情绪不太稳定,你那边方不方便安排人手去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