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善站定。
“看到了吗?”
“这里离教堂很近。”安雅环顾四周,时近深夜,临街上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街头巷尾的角落,隐约可见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黑暗之中。
安雅的视线一定。
“这里的治安并不好。”钟善解释一句。
“我知道,是等在这里,领取教堂救济物品的人。”安雅说。
这里距离教堂很久,换句话说,即使看不到曜日宫,这里距离王宫也算不得上远。
“教堂发放救济,破坏了这里的治安。”钟善从裤子口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咬在牙间。
安雅看着他。
男人低笑一声:“我一直知道,但暂时,也只能这样。”
“丛玉提出的法案?”安雅明白了他的深意,她上前,也学着钟善撑在露台的边缘。
“早在三年前,类似的法案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甚至远比他的法案更加的完善。”钟善说,他很少和安雅谈及政.治,因为亚特兰蒂斯敏感的身份,他想要更好的保护她,只能蒙住她的眼睛与耳朵。
但显然,这样的方式已经不在适合急切想要改变现状的安雅了。
“签字太简单了,我一天甚至可以签署上万份文件。”钟善说,“但这样的法案,牵扯涉及到的利益太多,各个企业的龙头不可能在增加税收的情况下在提供大量的基础岗位。
“也就是说,你就算使用法律约束了资本家,还是无法改变他们剥削劳动者的现状。”
“远不止如此。”钟善点燃了烟,烟雾缭绕,可安雅记得,他不抽烟,或者说,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抽过烟。
“雅雅,我从这个社会最底层爬到高处,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想要改变,太难了。”
“或许,只有一个毫无畏惧的君主,才能不畏手畏脚,大刀阔斧的改革。”
作者有话说:
钟善啊,男主设定,男配命。
本文最惨,目前没有之一。
第54章
烟灰飘落, 安雅注视着不远处教堂的穹顶,她明白了钟善的别有用心。
他要将手中的权利拱手相送。
钟善熄灭了燃烧的香烟,他绕到安雅的身后, 抓住了她的手,遥遥一指, 是原本属于她的天下。
“你说得对。”他说,“我爱你蛇蝎心肠,可雅雅,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亚特兰蒂斯。”
“你说, 只有你伤害别人的份, 可你没有这么做。”他的下颔轻触碰安雅的发顶, “丛玉确实是近些年来R.E异军突起的一般的存在,在他之前, R.E党真正能拿出手的只有程钰。”
程钰, 钟善之前的上一任总统,联邦的开.国.领.袖,他输给了身后的男人,已经成了权利王座下的一具尸骨。
“假以时日,他确实潜力无穷,钟善哥哥明白你的用意, 但你无需伤害自己。”
“只是普通的精神致痛药剂……”
“若为王者, 你该明白,比权利更重要的, 是身负权利之人的安危。”钟善打断她,“很快, 你就会发现, 苦苦坚守的良善, 会被那无人权利的诱惑摧毁殆尽。”
“雅雅,若不想被伤害,你就要学会伤害别人。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钟善……”
“如果你真的想要那个位置,为王之路,钟善哥哥会陪你一起走。”钟善沉下眼眸,夜风吹起他的金发,露出金色之下的黑色发根。
“我们一起撕下这民主虚假的伪装。”
安雅静静注视着前方,她有很多的想说,想要去反驳钟善,可感受着脖颈处的呼吸声,感受到钟善逐渐收紧的手臂,她最终,没能说出那些话,只是朱唇轻启,轻声应答:“好。”
.
钟善果然信守诺言。
他将办公室搬到了这个只有八十平米的临街联排的小复式里。
从曜日宫复杂的地道通向教堂,再来到这座小房子,整个过程用不了二十分钟。
通过他,安雅才算真正见到了她的国家,展现在她眼前的不再是破碎的河山,不再是精挑细选出来需要签署的文件,而是最直观这个国家现况的文件与报告书。
去年十月,东南沿海一座小型城市受到台风影响,受灾严重,赈灾的专款因为地方总督的原因,迟迟无法下放。
北方科研实验室的消息走漏,对Ai的恐怖记忆让人民陷入新一轮的恐慌。
海神教会欲要在火星的人类聚集地建立新的教堂,正在与国土资源部门对接申请购置土地的审批。
与旭日联邦国土西南接壤的小国正在往联邦内部走私非法军火。
税收、征兵、外交医疗、社会保障、民生福利,等等许多。
安雅知道政治是一件异常复杂的事情,可真当她尝试着上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即使有钟善从旁指点,她依然觉得吃力。
而她很清楚,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除去这些政务,钟善还要制衡党派之争,还要提防钟震天……
端坐在书桌前的安雅眉头紧蹙,她现在终于意识到,先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给钟善添麻烦而已。
无法顾全大局,显然不该在一个上位统治者身上出现。
安雅略显的生疏,但她上手的速度已经远超钟善的相信。
男人将手中的黑咖啡放在桌上,他撑着桌角,垂眸看安雅正在阅读的文件。
这是关于选票分析的文件,大选近在咫尺,总统桌上,幕僚起草的各类方案之中,这方面的文件总是显得格外重要。
D.E党,现任总统钟善的支持率居高不下,R.E党丛玉的支持率依然高得可怕。
现下,R.E内部已经意识到只有将全部的力量堆在丛玉身上,才有可能与D.E一争。
“孤注一掷。”安雅合上那份统计资料,她转头看着钟善,“大选在即,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钟善拿起那份文件,他扫了一眼上面的数据,便将那薄薄的纸放了下来。
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并不担心,安雅翻看那文件的最后一页,手指点在丛玉名字后的数字。
“我看了今天的直播,他表现的很好,如果可能,支持率只会继续上升。”
“雅雅。”钟善俯身,他又一次合上那张写着统计数据的纸,“我不会输。”
他说得很轻,是气音,却胜过了激情昂扬的宣讲。
“不用担心大选的事情。”他表现的胸有成竹,“现下你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安雅看着他的侧脸,钟善正侧头看着她,神情自若,没有之前两人独处时候的那样浓郁到化不开的情愫,工作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总是保持着这样的理智与严肃。
安雅默了一阵:“你有办法了。”
钟善一笑,手离开了桌子,端起咖啡朝书房中间走去。
安雅站了起来,朝着他而去:“你要做什么?”
她有些好奇,钟善要怎么将她扶持的人扯下台,他要怎么摧毁她近日来的努力。
“不是我。”钟善说,他转身,注视着安雅。
“你让我来?”安雅眯起眼睛,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钟善的意思,在意识到他的打算之后,又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你要我亲手把这些时日的努力亲自摧毁?”
钟善摇摇头:“你不需要亲自动手。”
“借刀杀人?”安雅蹙眉,“刀呢?”
话音刚落,她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你让我借保皇派的手,为的你连任铺路?”
“保皇派能不能成为你的刀,还是另一回事儿。”钟善点出了致命点,“雅雅,很显然,先下你无法掌控你永远的这把利刃,即使他们非你不可,你却无法无伤的握住这把刀。”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知道吗?”钟善反问。
安雅一愣。
[序章]奖励的记忆在此刻剥离出一部分,经过整合,化作了安雅脑袋里另一个重磅消息。
“丛心,也是钟震天的儿子?”
“原来他叫丛心。”钟善哂笑一声,“你的管家告诉我,他说会夺走我的一切。”
安雅蹙起眉头,明知故问:“你监视我。”
钟善没有戳穿她的小表演,就好似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一样,自然而然地翻篇,他沉下表情:“钟震天有太多的血脉了,去母留子,每一个都一样。”
“那些女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是生是死他不在乎,但偶尔,也会有想要母凭子贵的傻瓜。”
安雅注意到,在说出这番话时,钟善的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这是一个失误,而钟善很少会犯这种错误,她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那一次在贵族监察所里,他就满身弱点,如今他又一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样的弱点。
钟的母亲也一样,只是一个借腹生子的工具,她或许也做过母凭子贵的梦,最后却被残忍的杀害,只给自己的孩子留下一个姓氏,以及一段无法反抗的命运。
钟善的母亲,似乎是姓程。
后来,他连母亲姓氏都抛掉了。
“也许我杀了他的母亲。”钟善说,“这样人很多,我已经记不清是谁了,也许他是那些女人中谁的孩子,侥幸活下来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