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她的画像。”安雅说,“她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女人。”
丛玉摇摇头:“没有比她更不讲理,更胡搅蛮缠的女人了。”他的声音停顿了下来,“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安雅轻笑了一声:“无妨。如果那时候,有人能听我说这些,也许……”她的声音停了下来,“拦住他,别让他进来。”安雅转身,“我要等的人来了,按照约定,我不会让他干涉到这里的事情。”
丛玉微微皱眉,他点一下头:“注意安全。”
“荼路在,不会有事。”安雅拉近披风。
她向楼下走去,丛玉叫住她:“快些回来,一起分蛋糕。”
安雅回以笑容,转过身时,她收敛了全部的表情,威严自生。
小花园里,从心看着面前的荼路。
“你们就是这么欢迎客人的?”圆脸少年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主人可不是这么当的啊。”
荼路不理会他,暗卫在四周,紧紧盯着这个青年,生怕他惹出乱子。
“周围小苍蝇挺多的。”从心虚晃着晃一晃手臂,驱逐根本不存在的蚊虫,“你们就这么垂怜我的美色?”
“孤联系不到你。”安雅踩着石板路朝着这里而来,荼路见她出现,立刻跟在了安雅身后,“毕竟你现在是大明星。”
从心挑眉,他屈膝行礼。
“原来是女王陛下。”
“金时?”安雅念着从心的化名,“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从心昂头看着安雅。
今日的她穿了红色的包臀裙,勾勒出的身形已是完美。
“我是受到这里主人的邀请来参加宴会的,听说是大小姐的生日宴,我还为她准备了礼物。”从心弯着眼睛,把自己表现的像一个真正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一样。
“找你的人是孤。”安雅记着自己与丛玉的约定,“孤已经顺利的脱离的钟善,该你兑现承诺了。”
从心的视线落在了跟在安雅身后的荼路身上:“真的吗?女王陛下,不是属下不信任您,只是您说自己脱离了钟善,可您的身后,还跟着他的狗……”
“钟善将他当做工具,孤却当他是活生生的人,你觉得他会选择孤,还是钟善?”
从心睁大眼睛,做出惊讶的表情:“陛下,您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流淌着钟震天的血液,他又怎么可能逃得过钟家人的命运呢?”
“对权利的渴望,是镌刻在每一个钟家人DNA上的东西啊。”
“您,怎么能随意的相信这群为了权利互相撕咬的疯狗呢?”
第51章
安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巧舌如簧的男人, 他将钟震天与他的血脉贬的一文不值,好似疯狂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责。
“你在指桑骂槐。”安雅微笑,“若是这样, 你倒不如指着孤的鼻子,说每一个亚特兰蒂斯都是不可原谅的疯子。”
安雅有意刁难, 但从心依旧蛮不在乎,他上前,在红裙的女王面前缓缓俯下身子,单膝跪在石板小径上。
“怎么会?”他弯着唇, 仰视着心中的女王, “您是世界的瑰宝, 是尊贵的亚特兰蒂斯王族,是我的陛下, 您的一切, 都是正确的,王族不会犯错。”
“错的是愚昧的大众,不是您。”
从心的神色染上痴迷,他牵起安雅的手,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安雅的手背。
“疯狂不是不可饶恕的罪责,嫉妒才是。”青年的呢喃缓缓响起。
安雅垂眸看着他, 曾几何时, 他也曾用过同样的招数,但今时不同往日, 从地狱之中爬回来的女王眯起眼睛,她回握住从心的手, 轻轻用力。
青年顺应了她的意思, 借着这轻柔的力量起身, 他的眼底是计谋得逞的笑容,这笑容弥漫到表面,是□□裸的炫耀与得意。
“真可惜,观众没能全部到场。”从心露出惋惜的表情,他的眼神落在荼路身上,“勉强可以一用。”
从心松开了女王的手:“陛下,请允许臣,稍微占用一下您的近卫。”
安雅默许。
从心靠近荼路,他依旧是那幅欠揍的笑脸,管家先生则沉着表情,不喜不怒。
“转告钟善——”从心故意拖长调子,“就说,我将收回他的一切,就从陛下的芳心开始。”
“我会一步一步,夺走他的一切。”他笑着,“就如同,他对我做得一样。”
夜晚的丛家大宅,似乎成了从心的舞台。
他微微躬身,退回安雅的身边:“陛下,宴会要开始了,不知我能否,与您一同入场?”
安雅拒绝了他的示好。
“我已经有伴了。”
从心面上闪过一丝烦躁,显然是没有想到安雅的拒绝。
这让他意识到,此刻,他并不是女王唯一的选择,她有许多条不同的路。
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她并非只有他,而自己则非他不可。
这种绝对的劣势,抑制了从心的张扬。
隐在袖子下的拳握紧,从心保持着礼貌的笑容,他收回了手:“丛玉?”
“R.e的议员,下一任总统的有力人选。”安雅回道,“这个身份,显然比娱乐明星更适合站在亚特兰蒂斯身边。”
“您可真无情。”从心抬起头,余光瞥见露台上的一道身影,他微挑一下眉,改变了想法。
“那如您所愿,陛下。”从心不再坚持与安雅一同出席宴会,他微微躬身,将先前收到的邀请函连同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一起放在了安雅的手中。
“您如果想要见我,可以直接拨这个号码,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他靠了过来,轻抚安雅的长发,附在她的耳边,“千万,不要用丛玉的名字,我很讨厌这个姓。”
从心留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轻吻安雅的面颊,转身离开了丛氏大宅。
露台上,丛玉紧紧盯着那道身影,他的身体都在颤抖。
不会认错的。
那是丛心,丛心!
老头子带回来的那个小男孩,丛氏的养子,害死黎姿的,他的弟弟。
如鲠在喉。丛玉趁着栏杆,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倒印在角膜上的一幕,咬合肌紧咬,牙关都在颤抖。
记忆不断的闪回,从他第一次见到黎姿,再到丛之的出生,到最后,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头,看到那个护着孩子的身影。
她倒在鲜血之中,用双臂撑出一个小小的天地,那小天地之中,是他们一岁的女儿。
心如刀绞,丛玉望着那道红色的身影,那枚红色,是她身上艳丽的长裙,也是她倒在血泊之中的背脊。
喉咙中发出痛苦的低吼,丛玉攥紧拳头,转身,狠狠砸在玻璃窗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鲜血在关节蔓延。
他试图用这种自残的行为换回自己的理智,但压抑了多年的情绪与新生的钦慕渐渐互相撕扯着。
丛玉用染着鲜血的手伸进口袋,想要摸出烟盒,想要用一根香烟来麻痹情绪,可当颤抖的手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记忆再一次将他压倒。
那是帝国灭亡的三年,丛玉二十岁,在帝国政法大学读大三。
一个正常不过的周末,他被司机接回丛氏住宅,见到了那个与他有婚约的女人。
多可笑啊,他才二十岁,就要被押着结婚,换取所谓的家族利益,换取父亲进入议会的机会。
丛玉自然不可能答应,可他别无选择,父亲带回的那个男孩让他的母亲十分忌惮。
即使父亲对外宣称,那只是他收养的孩子,但没有人能保证这是不是他蒙骗大众的谎言。
母亲很着急,害怕他继承者的身份被夺取,所以,他不得不结婚。
丛玉看着坐在对面的,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孩。他垂着头,用行动无声代表着他的抗拒,那个女孩察觉到了,她只是沉默。
也许女孩总是比同的男孩成熟,也许从心底来说她并没有那样抗拒这场联姻。
年轻的妻子包容不懂事的丈夫,逐渐改变着他,丛玉学着成熟,去守护他的妻子,与他们的小家,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那个有着怨毒眼睛的男孩,怎么容得下美好。
安雅回到宴会厅时,这里已经人头攒动。
她一眼便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丛玉,他站在那里,即使什么都不做都是如此的耀眼。
她迈步向那个方向走去,丛玉却缓缓转头看向她。
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女王停下了脚步,定在了原地。
这一瞬间,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连在了一起,安雅忽然明白了那个任务的含义。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这是一个关于往事的任务,即使它的提示词代表着全新的开始。
她应该想到,过去是不会被掩盖的,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会一件一件在合适的时机重新浮现,将所有的事情连接起来,编织成一张密不可分的网,网住与过去,与她有关的一切。
所以,她会逐渐回忆起过去,回忆起上一世的,回忆起这一世的记忆,她揭开那些被时间埋没的本不该埋没的事情。
她定在了原地,腿如同灌注满铅水,一下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