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养蛊之人不在,只剩下那个疯女人,会不会解先不提,那女人肯定不会愿意帮她解的。
京城许多权贵夫人都喜欢到这里来添香油,所以,庵堂内外景致都不错,兴许是不接待男客的缘故,大门外的树荫下,备了好多石桌石椅。
李秋月下了马车,紧张慌乱之下,根本站不住,就近找了个石椅坐下。
没多久,就见庵堂中急匆匆出来一个着青色衣袍头戴青色小帽的师太,身形纤瘦,面容清丽,看起来只二十多岁。
脚下匆匆出门,待看到门口不止一个人时,脚下顿了顿,似乎冷静镇定下来,缓步走到几人面前一礼:“听说几位施主找我?”
李秋月恨了一路,又猜到自己身上的蛊虫大概解不了。这会儿再也不忍,冷声质问:“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她多了个心眼儿,只说是毒。
齐瑶看向裘季,似乎是疑惑。
李秋月立即道:“我已经有了证据,你就别装了!若你死不承认,我也不会再问。反正我活不成,我干脆去衙门告状,就说庵堂窝藏蛊师,到时候要你们全部给我陪葬!”说到后来,声音有些凄厉。
齐瑶微微一愣,回身深深看了看庵堂,扬眉笑了:“是啊!”
李秋月癫狂地神情一怔,万万没想到曾经费尽心思强压求得的真相就这么送到了面前。午夜梦回时恨得想要啖其血肉的仇人,就这么承认了?
苏允嫣:“……”这么干脆的吗?
哪怕得知内情,听到她亲口承认,裘季也接受不了,“表妹,当初咱们还没定亲,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你何至于对我下这样的狠手?若是我中……毒,如今安北侯府就完了。”
“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呢?”齐瑶一步步靠近他,眼神痴迷:“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啊!”
这种爱法,裘季可承受不住。对上她恋慕的眼神,他惊得后退一步,离她更远:“当日那蛊虫明明就是冲我而来……”
李秋月回忆起当时,还觉得心悸,捂着胸口,听到她示爱,立即道:“你胡说!那蛊虫直冲他而来,这就是你的爱?”
齐瑶自己上前一步,他却连连后退。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拉近,她顿住了脚步,微微叹息一声:“表哥,那虫子出来也不是每个人都咬的,它冲你而来,肯定是你跟这个女人站在一起。我事前已经安排好了,无论它冲谁跑,最后都只会咬这个女人。若是人不对,它还不咬呢。”
裘季:“……”
李秋月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惨白下来。
也就是说,李秋月不是替裘季受罪,而是歹人本就是冲她而去的。
苏允嫣面色一言难尽,还不如不知道呢。
李秋月中蛊之后,裘季看她痛苦,他后怕之余,满心都是对妻子的感激,也发誓尽全力救她,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还因此把安北侯府致命的把柄送到了仇家手中。
如今得知那蛊压根不会咬他,心情顿时复杂无比。
虽然不会替他受过,也是因他而起,但这两者之间还是不同的,总感觉差了那么点意思。
苏允嫣正看得认真,手上一暖,侧头就看到了顾修堇含笑的眉眼:“咱们站远一点,也看得清楚的。”
苏允嫣:“……”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她还是听话的,两人往后退远了些。
“其实呢,我也不是嗜杀的人。”齐瑶抬起自己的手,轻声道:“齐家百年书香世家,教出的女儿无不优秀,要不是把我逼急了,我又怎会做这种事给家族蒙羞?”
裘季疑惑:“谁逼你了?”
齐瑶恶狠狠瞪向李秋月,尖声道:“齐家女儿,做不了世子夫人,再落魄也不至于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举人!”
确实如此,裘季看了看惨白了脸的李秋月,不解道:“那不是你自己要嫁的吗?”
他刚定亲,就得知表妹寻死之事。虽救了回来,他心中还是有些歉疚,后来得知表妹心悦一个举人,主动要求下嫁,裘季听说后,当时还大松一口气。
齐瑶冷声道:“那混账言之凿凿,说心悦于我,会一辈子对我好,不纳妾。我虽爱慕你,但你已成亲,齐家女儿不可能不嫁人。我便主动下嫁,谁知成亲之后他能不碰我就不碰我,我本也无所谓。后来才偶然得知,那混账心里居然是有人的,就是咱们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双姝之一!”
她瞪着李秋月:“我堂堂齐家女儿,虽比不上你侯府门庭,但也满门清贵,齐家的女儿,岂容你如此羞辱?”
苏允嫣一脸诧异,这些事李秋语从来都不知道。
边上的顾修堇倒是面色如常。
裘季也惊讶,看向了妻子:“秋月,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不是害了表妹一辈子吗?”
李秋月垂着头,声音细弱:“沈尚是个好人,读书也好,年纪轻轻就是举人,前程无忧。我以为表妹和他一起会幸福,毕竟,我们确实亏待了表妹,我这是想要弥补她……”
齐瑶大笑,打断她道:“你算什么东西,自以为高贵善良,谁让你管?我有爹娘祖父母在 ,我的婚事轮得到你操心?”
“就当我好心办了坏事吧。”李秋月也不争辩了,只道:“麻烦你帮我把蛊解了,要不然,这庵堂中众人就给我陪葬,再有,你盯着一个男人给人家妻子下毒,此事若传出去,也会让你齐家因你蒙羞。”
要么说李秋月聪慧呢,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就抓着了齐瑶的软肋。
庵堂中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大半都是被夫家逼得无处可去的可怜女子,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疯子,都不会连累她们没了性命。
齐瑶面色当即难看下来。
第28章 妹妹不做继室 二十八
李秋月面上一片沉稳冷静, 其实心里慌乱不已。
齐瑶面色难看,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敛起周身情绪,恢复了出家人的淡然。脸上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我都这样了, 庵堂中众人的性命和齐家的名声关我什么事?就算我死, 也有你陪着,一命换一命, 我不亏!”
李秋月:“……”
她咬牙切齿:“齐瑶, 算我对不起你……”
“怎么是算呢?本来就是你对不起我!”齐瑶看向天边:“就算不嫁表哥, 也多的是和齐家门当户对的人愿意娶我。”她回头看向虚弱的李秋月:“结果你让沈尚刻意接近欺瞒于我, 若他一片真心也罢了, 偏你知道他心悦你, 还让他娶我,娶了我又忘不了你, 兴许他还觉得娶我委屈了自己……哪怕时隔多年, 只要想到这些, 我就觉得恶心!”
李秋月忍了忍:“好!就依你, 我对不起你。我给你道歉, 我痛苦了大半年, 几度濒死,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求你, 你能不能帮我解了蛊?”语气哀求,眼中含泪, “我给你磕头赔罪?行吗?”
苏允嫣站在石凳上,心下摇头,为了能够活下来, 李秋月当真是什么都能做。
齐瑶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些恍惚。
李秋月见她没反应,转而去看裘季,泪水涟涟地哀求:“夫君,我不想死,我想看着孩子长大,我舍不得你。你替求她帮个忙,好不好?她爱慕你,若你开口,她一定舍不得拒绝!”
此时的李秋月因为坐不住,狼狈地趴伏在地,早已没了曾经第一美人的傲气和风采,要多可怜又多可怜。裘季是真心爱过她的,看到她落到如此境地,也有些不忍。
蛊毒若是能解,还是要解掉的。若不然,李秋月活着一天,安北侯府就危险一天。
说起来安北侯府也是受害者,可李秋月中蛊之后他们没有即刻上报也是事实。知情不报在前,假死脱身在后,皇上亲批的世子夫人假死,这算是欺君之罪。
李秋月若是想要回侯府归位,这期间不知又要搞出多少事。安北侯府,实在没必要犯这样大的风险。
裘季心里纠结,好半晌才道:“若你答应之后不再回侯府,我就叫她帮你解。”
边上看戏二人组听到这话,都不由得挑眉。
他就这么肯定开口了齐瑶一定会帮忙?
或许,裘季看到了齐瑶对他的痴迷,认为她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地上的李秋月听到这话,垂眸掩去眼中的神情:“你说不让我回,我听你的不回就是。我只远远看着你们,就已经很满足了。”无论如何,只要有命在,什么都可能有。若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裘季满意了,看向齐瑶。
齐瑶身上气质愈发冷冽,面色慎重无比,语气肃然:“表哥,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的请求,我再问你一次,你真要我救她?”
“她已经知道错了,又已经给你道歉。”裘季一本正经:“表妹,到底是我们对不住你,我在这儿替她给你道歉。”
他深施一礼。
“你替她?到底是夫妻……”齐瑶笑容嘲讽,手中忽而出现一把匕首,缓缓靠近李秋月,蹲在她面前。
体内有蛊虫,确实需要刀子割开皮肉才能放出。可李秋月在对上她冷冽冰寒的眼神时,心里很是不安,以这个女人恨她的程度,怎么可能只是解蛊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