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只觉得心头无比难受,他不知道,当平萱和亲到异国他乡之后,每每回想起她求着他送她的那场歌舞,心头究竟有多痛楚?
晚间,安然回到清如院,叫问凝拿出平萱公主赏赐的摺扇,轻轻抚摸着裹在摺扇外的巾帕,沉沉无语。问凝站在安然身边,劝道:“爷,不怪你,当时你又不知道公主要去和亲……”
一股难受之极的情绪堵在安然心口,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他怎么能够不难受呢?他的歌舞是给人欢乐,愉悦和美的享受的,不是用来捅少女芳心的。纵然他不可能接受平萱公主的感情,他也不想伤害平萱公主。
平萱公主还是十七八岁的花季女孩,就要承受这样严苛残酷的命运。安然也为平萱公主的命运而惋惜和不平。
起更了,夜深了,转眼又到二更了,四月初的天气,夜凉如水,问凝拿了件衣服给安然披上,道:“睡吧,你心头难过也没用。”
安然方才长长叹出一口气,把身体轻轻倚靠在身后问凝的身上。
问凝看安然这么难过,她心头也跟着难过,便出主意道:“爷,你要是觉得对不起公主,就找机会,另外再送她一支舞。”
安然良久才道:“嗯,好。”
次日,安然直接到睿王府求见世子殿下。李子实丧期已满,已经出服了,在吏部任员外郎,正为了平萱公主和亲的事跑前跑后。
百忙中听见府里来人禀告说安公子来访,李子实赶紧抽时间回府相见,听了安然的请求,当即就摇头拒绝了:“番突人那边催得急,平萱公主这十来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怕是找不到机会让你单独给平宣公主献舞了。”又问:“阿然,你不是不想跟公主发生纠葛嘛,怎么又要主动向平萱公主献舞了?”
安然不好明说,敷衍道:“你说她喜欢看我歌舞,她这一走,就回不来了,才想着再给她跳一舞。”
李子实道:“你就别想着给平萱再跳一场,不可能的。还不如想着怎么给番突使节表演什么歌舞。”
安然吃了一惊:“这是怎么说?”
李子实道:“那克部既然跟我们大唐结盟了,人家派的使节来送亲迎亲,圣上肯定要赏赐官宴,届时少不得要召歌舞百戏。”安然作为新晋供奉,能歌善舞,官宴应役这种差事,肯定要落到他头上。
安然愤愤地告辞回来,不想编新舞献给番突来使,甚至都不想到招待番突使节的官宴上应差。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差事,派下来了,他没法推辞。
安然闷头回到安府,听说府门来了个江湖大汉,带着四个随从,在门房里坐了好久了,指名要拜访安五公子,递了名帖,上面写的是荆州凌肆。府上下人们见他太过气势凌人了,没敢招惹驱逐。
安然一听,心头忽然闪过一个灵感,他也不回清如院了,带着问凝,直接去了正门门房,果然看见凌肆带着四个随从,大马金刀地坐在门房里,几乎把门房都占满了,几个谈笑自若,仿佛在自己家里,守门的仆役倒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看见安然,凌肆率先迎了出来,揖手笑道:“哎呀呀,阿然,可把你等来了!你们家这些门房,狗眼看人低,非说爷是来府上混赖银子的,还说要报官……哦呸,爷可是正经人!”
不知为什么,安然看见凌肆,心情就不自觉地变得舒畅了起来,上前见了礼,笑道:“是呢,我们家往来的都是读书郎斯文人,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就没跟你这号的人打过交道。”
凌肆粗通文墨,一听不乐意了:“怎么着?嫌爷没学问?怪道上次爷投个名帖,石沉大海!”说着,又朝门房瞪了眼,直瞪得门房心惊胆颤,生怕这江湖人说着说着就暴起行凶。
安然拉着凌肆便往外面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以后你找我就去那里,别来这府上寻晦气。”安然是从侧门回的府,这会儿要出门,便叫人去传自己的马车来大门接自己。
趁着等马车的空儿,凌肆笑道:“还没学会骑马呢?”安然道:“回来一直忙着,没时间。”
第86章 胡旋斗舞
第86章:胡旋斗舞
作者:天际驱驰
寄园就在太乐署附近, 距离安府倒有些远,一时,安然带着凌肆等人去了寄园, 跟一干人等做了引见。
凡一等人本来就是底层人士, 都是率真质朴的性子, 并不觉得自己高出江湖人一等, 对凌肆等人客气相待,凌肆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待人大气耿直,粗犷豪迈,很快就跟寄园众人打得热火朝天了。
凡一给凌肆等人在外进安排了住处,骑来的马就拴在外院里养着。安顿下来,凌肆的几个随从便把行囊搬进房去。
凌肆单手提了个口袋, 走到外进厅堂里,往中间的八仙桌一放, 发出“咣”地一声:“阿然,上次你喜欢吃肉干,这回我要来洛城,就提前叫我阿娘给做了一袋子, 都给你带来了。大家都来尝尝。”除了肉干之外, 凌肆还给安然带了些荆州的土特产来。
估计这时代的人,大家比较喜欢吃新鲜的,尝了肉干,觉得硬梆梆的, 都不喜欢, 只有安然,嚼着肉干, 有种回味穿越前的感觉,倒特别欢喜。没人分享,安然便收进自己在寄园的屋子里,不时的掏几根出来当零嘴。
寒暄既罢,安然便叫凌肆教他套刀法,并且还是越凌厉越好,说自己要编一套刀舞。
本来江湖人的刀法,都是致胜保命的秘技,绝不外传。不过凌肆知道安然并不是江湖人,再加上安然学刀,是为了编制舞蹈,他只略略迟疑了一下,就答允了。
安然一直练着舞蹈,身体底子好,身手既柔软又敏捷,既有暴发力,又有平衡力,对动作的领悟力很高,不过几天就把一套凌氏刀法学会了,随后,安然就用这套刀法,改编了一支大刀舞。
凌肆来洛城,是给家里办事的。寄园的人,看着凌肆他们进进出出的,又躲里客房里嘀嘀咕咕地讨论,凡一等人并不过问他们的私事,只问问他们回不回来食宿,提前准备好吃食和洗漱用品。
凌肆除了教安然学刀外,他就跟着安然学舞。
凌肆学舞就跟安然学刀一样,他也是打小四五岁就被大人拘管着习武,身体底子练得极好,看着五大三粗的汉子,身体的柔韧性出人意外的好,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能在舞蹈中把武功的刚硬转生为舞蹈的柔美,舞蹈到兴起之时,会不自觉地向拳打脚踢靠拢,因此,能把柘枝舞中的长袖,抖成两根软鞭……凌肆不缺基本功,缺的是对舞蹈技巧的掌握和对舞蹈内涵的领悟。
安然跟凌肆,互相教,互相学,彼此都觉得收益良多。
几天后,熙宗皇帝果然向番突人那克部使节赐了官宴。官宴上,安然表演了一套学自晏娘子的剑器剑。
安然到底是男子,作剑器舞时,比晏娘子更见刚强,再加上安然心头对番突人不满,这套剑器舞,被安然表演出来,跳跃回旋,起止爽脆,动如惊鸿翩然,扣人心弦,止如江河波敛,清光凝练。
一曲舞罢,收势退下,安然就听见上首有个豪放的声音,大声说道:“你们大唐的风俗真是奇怪,明明是个男的,为什么要装成个女的来跳舞?不过,这舞蹈跳得还不错,除了拿的剑没开锋之外,跳得杀气腾腾的,比其他那些软绵绵的歌舞有看头,再来一曲!”
想不到这个番突使节的唐话倒说得字正腔圆,音咬得准,只是略为有点生涩,不够流畅。
“来你妹!”
安然只当没有听见番突使节的话,头也不回地退下去了。只是在退下之前,听得堂上有陪宴的大臣解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剑器舞自从被长孙大娘舞出名了之后……”
因为官宴也在皇宫里,安然跳完了,也不能自行出宫,便换下舞衣,在一边看其他人上场表演,要等官宴结束了,大家收拾好了一起出宫,人和东西,在进宫和出宫时都会清点,甚至还会搜身。
安然无事,就见几个跳胡旋舞的教坊司乐伎垂头丧气地跑进了他们化妆的偏殿,一边哭着,一边换下舞衣。安然便上去问怎么回事。
原来,这几个跳胡旋舞的乐伎正在献舞,就被高坐客位的那克使节叫停了,说她们跳得不好,他亲自下场,跟乐伎们一一对舞,没一个乐伎跟着上番突使节的舞步节奏,便都败下阵来。
最后乐伎献舞变成了那克使节的独舞,他热烈奔放的舞姿,刚劲快速的飞旋,赢得了满堂喝采,这也成了大唐跟番突结盟友好的一段佳话。
不过那几个斗舞败落,丢了大唐颜面的乐伎回到教坊司,狠挨了一顿训诫惩罚。
安然心头,对这种从西域流传过来的,没有什么技巧的胡旋舞,并不如何看重,少于研究,更没有练过。这是安然第一次听说胡旋舞还有斗舞一说,这不由得引起了安然的兴趣。
晚上回家,安然只是问了凌肆一句,凌肆立即来了兴趣,当下就给安然跳了一段,安然看凌肆跳胡旋的样子特别嗨,似乎特别喜欢跳这个舞蹈。
后来安然去教坊司向胡旋舞伎请教了一通胡旋舞的常识。
胡旋舞确实是从西域那边流传过来的,随着西域商贩北上南下,胡旋舞不光是在大唐,大唐北方,西南方的相邻各国,也都相继流传开来。这个舞蹈因是从西域流传过来的,其中又有什么多旋身动作,故名胡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