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绘声绘色,元青都听得忍不住笑了。
思绪陷入沉默,苏湛羽扬了下唇,笑意却未及眼底。
……
兵马出城后,大军一路向南,马儿的嘶鸣声声扬起。
一开始在城中稳步而行时,锦虞还觉得骑马有趣极了。
眼下乌骊真跑起来,双腿健硕腾空奔跃,呼啸而来的风吹得长发肆意凌飞,衣袍猎猎作响。
锦虞僵在那人身前,连眼都不敢睁。
她止不住瑟缩着往他怀里钻,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乌骊甩飞出去。
奔过草地,沙路,泥潭……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那人终于勒马而止。
相随的千军也随之陆陆续续停下。
浔阳本就是离临淮最近的城池,从此处过去,除却长恒山脉需费力跨越,连水路都不必走,便可直达临淮城门。
现在,他们已至山脉脚下。
池衍跃身下马,俊眸向上一抬,便见马背上的小姑娘抚着胸口,娇娇.喘着气,小脸白了一片。
他失了笑,好整以暇靠着乌骊:“吓着了?”
分明是他驱的马,还这般气定神闲地取笑她。
锦虞心里窝火。
她深喘时的声调,一气接着一气,无意间,甜腻中沁透柔媚:“你、你就……不能慢点儿?”
小姑娘鬓发飞乱,有几丝沾在融粉唇畔,泛白的脸颊渐渐覆染潮.红,红绫交领下,珠圆玉润软软起伏。
特别是她那双莹润杏眸,还含嗔带怨地低凝着他。
就很像是……翻了红浪之后,香汗淋漓的凌乱,又是意乱,又是情.迷。
这一幕落到男人眼里,就是故意勾.引。
池衍抬头看着她,修眸微眯。
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逆了骄阳,恍若敛上一层惑人的朦胧,浮露一身风流迷离。
他深凝的目光满含意味,薄唇略勾,声线轻哑了下来:“笙笙不会喜欢哥哥慢的。”
这回,听不出是故意逗.弄,还是情不自禁。
其实他话中深意,锦虞是没听懂的,但被他氤氲的嗓音一诱,脸蛋热度便不由直泛耳尖。
挂在乌骊颈侧的那熟悉的牛皮袋里,乌墨“滋溜”一下探出白绒绒的脑袋。
锦虞低头怔怔地,半晌反应不过来,池衍笑了一笑,将她揽腰抱下了马。
而后他又把乌墨从牛皮袋里揪出来,放到她怀里,“接下来的路,湛羽会带你去。”
锦虞下意识接住乌墨,愣愣道:“你不走了?”
“嗯。”
池衍并未作过多解释,只淡淡含笑地看着她说:“去吧。”
临时得知他不和她一道去,锦虞除了意外,心里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空虚。
可临淮她是一定要去的。
木讷良久,锦虞垂下眸,“哦”了一声。
她转过身,温温吞吞走出两步,又顿住。
下一刻她回过身来,轻抿了下唇,有一丝扭捏:“明日……明日是我的生辰。”
说罢,锦虞悄悄觑了他一眼,见他面不改色,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她咬着下唇,含糊提醒:“你上回不是问我来着?”
低了头,小声道:“……就是明日,初七。”
上回……她喝醉的时候,他吻她的时候。
池衍浅褐色瞳眸覆上一抹幽深,片刻后,他掠过一笑,轻轻回答:“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高估了自己的手速,没写到点,但是下章肯定是,给你们开一整章,好不好【乖巧】
第28章 他在
长恒山脉峰涛层叠, 繁密树丛将这片壮阔群山深笼其间。
大军已行至山腰,离临淮渐近。
锦虞所骑的马儿性情温顺,也有元青在前方牵引, 倒是没什么怕的。
她环了乌墨在怀中,一路上垂眸静默, 不发一言。
就在半个时辰前,那人携着数百人往水路的方向离开, 留了乌墨给她。
而她则是随军, 途径山脉, 前往临淮的路上。
锦虞眼底无光, 低头慢慢揉着乌墨的脑袋,唇边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
还以为……他会陪自己去呢。
他不在, 莫名做什么都没了底。
突然,一只牛皮水囊递到眼前。
锦虞略怔一瞬,侧目望了过去, 只见并列的那匹战马上, 男子温文而笑。
苏湛羽眸色柔和, “还有一段路要走, 喝点水。”
他笑颜亲切, 贵为亲王世子, 却无半分架子。
但锦虞迟迟未接过。
眼前之人温润如玉,怎么瞧都是风度儒雅的君子。
第一次见, 他便是这般彬彬笑语,以礼相待。
可锦虞不知为何,偏就下意识与他有所避讳。
她摇一摇头,无声拒绝了。
苏湛羽也不强求,将水囊收回去, 淡淡含笑:“倘若累了就告诉我,我们停下来歇息片刻。”
“表姑娘莫不开心,事了后,将军会来找你的。”
虽对其中缘由不甚明晰,但元青还是安抚道。
当她是入城心怯,元佑附声说:“对,表姑娘别怕,就临淮那一城的缩头王八,没胆子敢欺负你!”
元青点头,“嗯,将军一定是嫌咱们嘴笨,怕坏事儿。”
沉寂的眸光微微一漾,锦虞终于有了些许情绪变化。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是她自己求着要去的。
思虑须臾,锦虞悄悄低缓了声:“……他去哪儿了?”
苏湛羽眉梢一动,一瞬后抿唇而笑,不动声色先道:“景云不会有事,不必担心,他托我照看好你,有任何需求,只管与我说。”
锦虞兴致缺缺,搪塞“嗯”了声,便又低头不语了。
……
临淮地处东陵王域边缘,靠山傍水,是国境关口要地。
高高的城墙巍然耸立,一面绘图白虎的东陵王旗于城头飞舞,护城河宽阔环绕。
城池外墙高逾十丈,势如盘龙,作为东陵最坚不可摧的城池,临淮当之无愧。
更何况在这岌岌可危的势头。
故而城池内外皆有重兵把守,森严难撼。
午后,骄阳漫天。
赤云骑众兵马留守护城河外,苏湛羽带着锦虞上了铁索浮桥。
浮桥并非护城桥,只是进外城的唯一通道,因那封连夜送抵的劝降书,是以苏湛羽的名义,守兵才放行。
“东陵虽节节溃败,所有残兵败逃于此,却也不乏精兵猛将,如今守城的主将,便是此前声名鹊起的韩老将军,韩回。”
苏湛羽一边走着,一边向她解释。
说罢,又想到姑娘家大多不懂军政,或许不知,他略微侧首,温声道:“可有听过?”
她久居深宫,即便终日不见前朝之人,但到底有耳闻,自然不是一无所知。
不过锦虞还是摇了头。
她是东陵九公主的事,是她和那人之间的……秘密。
苏湛羽目光轻轻凝在她清如芙蓉的侧脸,忽然思遐昨夜的梦。
明知不可为,偏就是耐不下心中翻腾的情思。
他语气渐柔:“若是应付不了,别逞强,我会一直在城外。”
然而锦虞的心思全然不在此处。
如果临淮不愿投降,却还要殊死抵抗,该如何是好……
她自顾想着,已至外城门下,两剑刀戈拦在眼前,守将只允一人进。
锦虞这才回眸看他一眼,一句单纯的“谢谢”从口中淡淡流淌而出。
和颜,但却疏离。
苏湛羽沉默了极短一瞬,不由轻道:“和我无须见外。”
话落,意识到自己言辞或许不妥,他闪烁了句:“我的意思是……景云与我相交甚久,我也理应将你当做妹妹照顾。”
锦虞未辨他深意,略一颔首,便转过身独自而去。
锁链沉重滚动,随着护城长桥缓缓放下的巨闷声响,内城城门洞开。
视野一敞,入目是城墙斑斑,水色暗红不清,到处可见战火狼藉的痕迹。
被守兵领着越往里走,锦虞越发不安。
大抵从她得知父王所作所为后,心绪便没再平静过。
只有温驯躺在她怀里的乌墨,仿佛和那人留了一丝联系,才让她得到稍许镇定。
城内一片硝烟,满地断剑残戈,死气沉沉。
街道原定居的百姓早已被遣至他处,而今驻扎于此的,皆是冷面狠厉的士兵。
行过数个烽火台,重重设障,锦虞终于跟随领兵来到一座主军营。
那士兵要她等在外面,正准备进去通报时,锦虞突然出声喊住他:“等等。”
……
君府军营,议武堂。
一人身着东陵兽面紫金铠,腰系狮带,威猛健壮,一脸肃色坐于案前。
他鬓发泛灰,然而眉宇间精气十足,让人完全看不出年纪。
“韩将军——”
一士兵禀声连步入内,附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罢,韩回微微皱眉:“九公主?你说今日楚国派来的人,是昭纯宫的九公主?”
那士兵应声后,韩回定神一想,冷哼了声:“却也不知真假。”
士兵问:“将军此话怎讲?”
韩回虎目一沉:“池衍此人不容小觑,明知由我坐镇,攻城绝不容易,却不亲率赤云骑,反而是豫亲王府的世子领兵,而今多此一举搞出劝降,来人竟又说是我东陵的公主,保不准其中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