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因为昱王殿下的选妃一事,母子两人闹的竟足有一月不曾来往,气的娘娘在宫里唠叨了半月的儿大不由娘,今日,殿下能踏进此处,也算是破了冰。
常嬷嬷领路在侧,暗中观察着昱王殿下的一举一动。只见来往的宫女略多,昱王眉头微蹙,面露不悦,常嬷嬷瞧状立刻解释道:“殿下,娘娘今日在此举办赏荷宴,湛王殿下已在殿内等候多时。”
直到看到殿下的步子继续往前走,常嬷嬷才放下心来,娘娘和殿下本就因为选妃之事不悦,若是知道今日娘娘有借着女学子的事来打探湛王与昱王殿下的婚事,唯恐殿下会转头就走。
一行人步子略微加快,常嬷嬷一心只想快些将殿下引之殿内。几人一路到了木桥上,正欲下桥却发现前面的必经路口处有好些女学子围成圆圈,挡住了去路。
其中被圈住的女学子格外显眼,只见她身穿雾粉色底潞绸纱衣,与身旁的柳树交相辉映,而举动更是引人乍舌。时而伸展双臂做出鸟儿姿态,时而又变换出凶猛的猛兽,姿态美观,尚可欣赏。
只是——
常嬷嬷侧身看了一眼身旁的昱王,只见他神情淡然,并未嫌弃,嬷嬷想到二十多年前陛下和皇后也如此种情景初见,而娘娘也正是在那一次相见中在一众千金里脱颖而出直封皇后之位。
祁昱看着圈内的女子,细长的双眼眯起,似有探究之色。随着那女子的转身,他眼底一沉,闪过一抹难辨的神色。
伺候多年的常嬷嬷观察到异样,心口一紧,立即开口大声呵斥道:“谁在哪儿?还不快些让路!”
柳树底下的季心心正聚精会神的保持着单腿平衡姿态,接下来就该是曲腿抱膝了,突闻一声呵斥,季心心只觉得骨头都被震碎,力气一松,身形松松垮垮不再成形。
她闻声望去,发现一丈内的木桥上有一行人正居高临下站在那儿,其中一人尤为显眼,只见他身着月白色镶边长袍,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云纹玉带,身姿挺秀,贵气难掩,周身带着无形气势。即便是寻常衣物,穿戴在他身上也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
季心心正想细看,却撞入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惊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冒出,险些快要摔倒。慌乱间捡起地上的团扇遮住脸蛋,只留下一双惊慌失措的鹿眼,连忙退让。
待到同伴提醒,她方知众人已经离去,紧绷的身体也悄然松弛,她擦拭不知何时被细汗浸湿的额头,堪堪松了一口气,抚摸着心口,胸腔内心正毫无规律的乱跳着。
竟能在这儿遇见他。
再遇祁昱
时辰到宴会开始,身着统一浅蓝宫装的宫人们手持托盘,有条不紊的在席间穿梭,花红绿叶流水澹澹、音律丝竹相伴席间。
季心心的座位挨靠在岸旁,仔细瞧还能瞧见探出身姿的莲蓬果儿,好不可爱。只是现在的她一点儿欣赏的心思也没有,就连坐席前的佳肴都黯然失色。
没想到还能遇到他。
三年前季心心正在学校游泳馆里练习,不知怎得游着游着一抬眼就变了模样,万年不变的大白墙变成了空旷的山林,那长五十米宽二十五米的泳池变成了一眼望不尽的河流。
挣扎上岸后,衣裳尽湿,就这样迷茫的走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山林中,一直走到衣裳都干透了才见到人影,原来自己是穿越了。可是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在古代社会寸步难行,由于没有路引和身份证,客栈都不敢收留她。
走投无路的她蹲着街角,初次穿越的新奇已在一次次碰壁中消失殆尽。就在失望无助时,她看到笼罩着金色光晕的男子路过眼前,气度凛然,隽美矜贵,一瞧便是有财有势之人,想着长期饭票就在眼前,一时脑热,伸出手扯住对方的衣角,勾搭上他。
哎!
休莫再提啊,谁没有不堪一提的晦涩往事呢。仗着自己那一点与众不同便在他面前胡作非为,现在眼前的酒就是她沙雕又中二时脑子里的水。
季心心摆了摆头,一口饮进了案桌上的酒水。
位于上席的皇后娘娘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女学子,在大家讨论女学探究学问之时,对方在发呆,在大家欣赏音律品鉴美食时她却在摇头晃脑,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皇后侧身朝一旁的贴身宫女问道:“台下靠岸边第三位女学子是哪家千金?”
宫女抬眼望去,只见那女学子正闷着头喝酒,弓腰回道:“回娘娘,是新任工部侍郎季大人家的千金季心心。”
皇后点了点头,季承载外放十多年,一直任劳任怨,踏实行事。当初大兴之地洪水多发,他游走探访在周边地区,为当地防洪出了不少力量,今年更是修筑好一道防洪大堤,为当地百姓造福,也为启国造福。
只是季承载为人不善交际,言语间的直接更令人不喜,殿下总在耳边唠叨,虽然季大人总能气自己半死,但想到他话里的真言却又让人醒悟。也正是由于他的独树一帜性格和做事风格才得以在众多爱卿中杀出重围,一举获得陛下的宠爱,还得了赏赐在昱王府邸旁的宅院。
“原来是季家,看来像他爹爹,是个呆的,不过酒量倒好。”
身旁的常嬷嬷点头附和,眼中却有些鄙夷,果真就是个呆的,方才想引殿下注目不成,倒是一个人喝起闷酒来。想到这里,嬷嬷低头询问道:“想来季小娘子是爱喝酒的,娘娘孤单时也可唤进宫来做做伴。”
娘娘爱喝酒她是知道的,只是这宫里能与娘娘酒量相比较的却不多。娘娘常在宫中叹道无人做陪。方才瞧季小娘子一连喝了好几杯也面不改色,想必是个酒量好的。
再者多少也有些怜爱之心,想攻克昱王殿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小娘子勇气可嘉,行为也未出错,就是笨了些,心地也不坏。
皇后想了想嬷嬷的话,又看到席下的季心心正朝她举杯致意,竟觉得有几分傻气和可爱,吩咐道:“差人去给她添些酒,是个可人的。”
姜氏闲来时喜欢酿制酒水,却因度数高于一般的果酒不得大家喜爱,方才席间她瞧见只有季小娘子在饮用左侧的酒壶,其他人都喝的右侧的花酿。想来,也是有几分缘分。
席下,季心心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大中午的竟觉得有些瘆得慌。她瞧了瞧一旁的池塘,不知是不是在河边的缘故,从骨子里透着凉气。
她拿起面前的酒杯,想驱走骨子里的寒意。
几盏酒下肚,只觉这酒水有些辣口,味道一般般,比起在大兴喝过的酒还差了些,但好在自己不挑。
季心心抬头恰巧与皇后目光对视,她礼貌举起酒杯示意。
这皇后姜氏貌美竟与那人有些相似,心里有了一丝结论,想要求证。
她看着一旁的周嫣,想问出答案,便点了点她的手臂问道:“周小娘子,你可知道方才在桥边见到的是何人?”
周嫣冷哼一声,想到今早在马车上她对自己爱理不理模样,便不理会,只看到季心心面色有些愁容,竟觉得有些出气。她张口道:“今早你我两家的马车有了冲撞,我好心好意同你致歉,可你却不曾理会,现在又来问我,你可真是好大脸面。”
季心心茫然,这可真冤枉她了,昨夜同江氏学习到深夜,一大早又被叫起来折腾,实在抵挡不住睡意便在马车上睡了一觉,没想到中间还发生了这样的事。难怪迷糊间似乎听到女声,还以为是做梦便没理会。
她正想开口解释,可宴席已散,周小娘子便看也不看她走了。
季心心只道罢了,整个宴席食不知味,酒倒是喝了不少,但总算没有辜负江氏所托,没出什么岔子。她摸着鼓囊囊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宫门。
宫门外季府的马车正在等候,丫鬟司南看到季心心出来后,欣喜的朝她挥手致意。
季心心莞尔一笑,朝自家马车走去,却在乘车时见到了也准备乘车的周嫣。她朝司南笑道:“等我一小会儿,我去给同窗打个招呼。”说完便朝着那顶宝蓝色顶的马车走去。
周嫣刚进车厢正准备坐下,突然感觉车帘被掀起,以为是丫鬟笨手笨脚动作太大,正想发作却看到车门前一张令人出其不意的脸。
“怎么是你?”
季心心没有理会她的好奇,只是说道:“周小娘子,你的声音怪好听的。”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周嫣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少被人夸赞。由于是御史家的女儿,再好听的声音,让大家联想到那个在大殿里口若悬河的御史大人,也会淡了几分。
更何况大家都说自己的声音与周御史的声音有些肖似,周御史不同于男儿般雄厚的声音,却有几分女子的阴柔。同伴们总是玩笑让她模仿爹爹在大殿告人状的样子,让她倍感不适。
“季小娘子,你有什么事儿吗?”
季心心把身子往车里探进入几分,正想开口却打了个酒嗝,瞬间就铺满了整个车厢。周嫣有些嫌弃的掩了掩鼻。
季心心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对方的异样举动,还是大大方方的继续说:“小娘子,我先给你说声抱歉。今早我一直在车里睡觉,并不知道车外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你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