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妃进了坤宁宫才发现,身后跟着的只有玫嫔这个看热闹的。其余人早走了个精光。她原本装出来的泫然欲泣顿时阴云密布。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手上的帕子都被尖利的指甲扣出了洞。
“快走啊!你磨蹭什么?”
玫嫔目露疯狂,一副无赖模样。恨不能大家拼个你死我活,要下地狱咱们一起,别留我孤零零的。
成妃冷哼一声,抬腿往皇后居住的正殿前行。贵妃势大,皇后都得避其锋芒,可他儿子被伤成那样,她这做母亲的,说什么也不能就此罢休。
“皇后娘娘,您可得为臣妾做主啊!”
她一进门,直接跪在了皇后座下,拿帕掩面,倒地痛哭。匐在地上一副娇花饱受欺凌的模样。
这事传的人尽皆知,皇后自然听说了。本想去看三皇子,正好借此良机打压一下贵妃。临出门被身边的嬷嬷给拦住了。
“此事四皇子并未参与,只是国公家的小女儿跟五皇子干的。且还是三皇子挑衅在先。如今国公在前线打仗,别说只是扎了一下,就算砍了一刀,皇上也只会息事宁人。想要动贵妃,这事儿根本不够,且不是时候。”
嬷嬷的一番话让皇后冷静下来,端坐在坤宁宫没挪窝。委顿的窝回塌上好似风干的白菜没了精神。
就算是四皇子干的又如何,贵妃一句孩子调皮也许就在皇上那儿揭过去了。自己无子,做什么都是白忙。
“先别急着哭,把事情跟皇后娘娘说清楚,娘娘才好裁决不是。”
玫嫔已经行了礼坐在一旁等着看戏。夏嬷嬷弯腰将成妃扶起来,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抬头望着皇后萎靡的样子心疼又无奈,她是皇后乳母,自小照顾她长大。一国之母,本该是最尊贵的,结果一步步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当初封后大典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失落。高处摔下,没摔死也已一蹶不振。
皇后目光呆滞,也不知在看哪里。两年前,宫务就不在她手里了。现在居然找她主持公道?她自己的公道还不知在哪儿呢。
“歆儿被五皇子和贵妃娘娘的侄女给打了,掉了两颗牙齿,脚底还被他们用发簪扎了好大一个洞。娘娘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母子做主。”
成妃边哭边说,倒是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清楚,一个磕巴都没打。皇后多年无子,早已心灰意冷。刚升起的好胜心在嬷嬷的一番话后早已熄灭。将贵妃打压下去又如何,她无子,还不是等着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跟她夺权嘛。
“五皇子不敬兄长,打手板十下,罚抄《孝经》二十遍。写不好不许吃饭。”
柿子捡软的捏,皇后轻飘飘的下了结论。成妃惊讶的抬头。就这样?只是把皇上自来厌恶的五皇子惩罚一番就算完了?
她张张嘴,几次后开口:“那贵妇的侄女呢?这小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小小年纪就敢跟皇子动手,长大了还了得。”
皇后靠着大迎枕,望着她的眼眸如看傻子:“那你想如何?”
这小丫头是太后接进宫来的,她父母如今在干嘛你不知道吗?你儿子两次摔倒都是咎由自取。最后作为兄长居然抬脚踹弟弟,以大欺小毫无廉耻。去她老人家那里告状,你不挨骂算我白在婆婆面前混这么多年。
“我……”成妃嗫喏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敢说。在皇后的冷眼下,灰溜溜的离开了坤宁宫。
此事她觉得憋屈,始作俑者居然一点儿没罚。另一边的晓晓听闻了结果更觉得气愤。
此事不公。难道皇帝真的就不管吗?五皇子难道不是他的儿子,他就由着他们这么欺负他?
“不是瑞然哥哥的错。”
她仰着漂亮的小脸,眼巴巴的望着太后。大大的眼眸中泛着水光,晶莹的泪滴珍珠一般挂在脸颊,小鼻子委屈兮兮的皱着。萌萌哒的奶音又软又糯,希望撒娇能让她改变皇后的惩罚。
恶毒女配,对着外人喜欢来硬的。对着疼爱她的亲人撒娇大法也使得顺溜。
可惜,太后只是心疼的将她抱起。轻轻的拍哄:“好,好,晓晓不哭,晓晓不哭啊!”
“别罚……别打瑞然哥哥,他保护晓晓……”
“好,你说不打就不打。”多大点儿事儿啊!小孩子打架而已。“传哀家懿旨,三皇子有失孝悌,五皇子不敬兄长,俩人都罚抄孝经十遍。至于打就算了,孩子还小,慢慢教育。”
老太太一句话,各打五十大板。晓晓赶快往五皇子居住的谨思殿跑,一旁的萧云旛紧随其后,边跑边喊。
“慢点儿,又没狼撵你。跑那么快小心摔了。”
她人小腿短,没几步就被二哥追上抱进怀里。赶快指指谨思殿的方向催促“快点儿,再晚了,郝瑞然就要挨揍了。”
知道妹妹关心那个臭小子,且今儿也多亏了他,否则妹妹人小力薄,肯定要吃亏。
“知道,看二哥给你表演一个水上飘的绝技。”
还水上漂呢,就你这笨劲儿,一进水就等着人捞吧!晓晓心里吐槽,嘴上却鼓励他。
“嗯,二哥可厉害了,跑起来比马儿都快。”
萧云旛噎了一下。妹妹你确定这是夸人的话?不管怎么说吧,妹妹的语气是十分崇拜的,决不能让妹妹失望。他脚下加快,一路飞奔至谨思殿。
“五皇子不敬兄长,以下犯上,着打手板十下,抄写《孝经》二十遍,写不完不许吃饭。”
他们进来的时候正赶上坤宁宫总管高全正在宣布皇后的惩罚。郝瑞然跪在地上,低着脑袋看不到表情。
他瘦弱的小身子好似秋风中枝头干瘪的果实,没有果肉而被遗弃。只等寒风凛冽时,孤零零的凋零在北风中。
他身旁跪着的是他的乳母,女人四十左右的年纪,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听完高公公的话抬起头来,面容没多少表情,可那一双不大的眼眸却闪着幸灾乐祸的光。
晓晓正好对上她的脸,一瞬间胸腔里好似被针扎了一般,忽然的痛楚让她脸色都变的煞白。虽知道他处境不好,但亲眼所见的冲击自又不同。这可是自小养大他的乳母,她怎么也能如此作践他?
他是皇子啊!无论他的母亲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他毕竟都是皇上的亲骨肉,混蛋拱化帝怎么能任人如此摧残他?
宫门外,看热闹的围了一圈。一个晓晓熟悉的身影赫然也在其中。她三舅的长女陈汐,此刻借着宫墙半掩着身子,一张白净的小脸露出宫墙外,姿态充满了探究。
“太后娘娘口谕。”晓晓怕高全动手,赶快大声喊道“五皇子不敬兄长,罚抄《孝经》十遍,三皇子不悌幼弟,同样罚抄《孝经》十遍。打就免了,孩子还小,以后慢慢教导。”
六岁的小人巴巴的说完,口齿伶俐条理清晰。高全愣住了,这太后何时会护着这无人照管的“小杂种”了?
晓晓不理他的惊愕,蹲下去扶依旧跪着的瘦弱男孩:“瑞然哥哥快起来,我帮你一起抄书。”握着他颤抖的手,她笑的更加轻快“我胳膊没劲儿字写的不好,但照着抄还是没问题的。”
郝瑞然本来已经伸出了左手准备挨打,这种事儿他早已驾轻就熟。没有纷争他吃暗亏,有了纷争他吃明亏。反正到最后挨打的总是他。打左手不影响写字,写的快些,也许饿一顿就有饭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甜甜的小妹妹居然会给他求得赦免。生平第一次,他不用挨打,手心还被她塞过来一颗糖。
高全已经恢复如常,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既然太后有口谕,那杂家就先回坤宁宫复命。”
事情落幕,看热闹的也都散去。一个小丫头捅捅陈汐的胳膊,小声的提醒这个神情复杂的小女孩。
“姑娘,该回翊坤宫了,晚了公主要发脾气的。”
陈汐是今年初秋选进宫做公主玩伴的,几百的女孩中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拼杀终于进来。她外表乖巧漂亮,与大家相处良好。可这个面容温婉的女孩,在望着那个可怜的皇子时目光十分耐人寻味。
☆、状态
人都散了,晓晓拉着郝瑞然往屋里走。“走,咱们赶快去抄书,早写早……”
她第一次来谨思殿,这宫殿位置偏僻,外表十分陈旧。从住处就知道这孩子有多不招皇帝待见了。没想到进到里头后,更让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十一月初冬的天气,这诺大的宫殿居然连火盆都没一个。阴冷的让人一进入就哆嗦。右侧是寝室,用来装饰和遮风的幔帐陈旧的犯了白,看不出原先的颜色花纹,走近了好像上头还有窟窿。
萧晓简直不敢相信,难道是眼花了,将花纹看成了窟窿?瞪圆了眼睛近前瞅瞅,没错,的确是窟窿。
床上被褥倒是叠放整齐,可那被褥一看就薄的很,且上头居然打着补丁。这阴冷的宫殿里,就靠它们能保暖吗?
这些下人胆敢。一个皇子的住所,搞得跟贫民窟一般。就算皇帝再不待见他,可一个富有四海的帝王,也不至于如此作践自己的儿子吧?应该还是这些下人作乱。
身后的方妈妈没来得及拦,晓晓已经看到了这一切。她转头跟大太监高安对望一眼,对方摇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也暂时放下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