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再没心思想其他,拔脚飞奔往回赶。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一进太后居住的寝殿,地上已经跪满了人。皇帝和她姑姑在前,太子和诸位皇子皇女在后,一个个低着脑袋哀声哭泣。
“姨婆……”不敢相信早晨还好好的老人,一下子就变成了躺在那里的尸体。晓晓颤抖着手探了一下呼吸。
没有,颈动脉依旧没有。她眼中的泪瞬间聚集,滴滴滚落脸庞。
“还……”皇帝忽然没了声,剩下的话再不用出口。母亲已是垂垂老人,他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寄希望于她,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众多的孙子孙女,独他俩是养在慈寿宫的,郝瑞然跪在祖母面前一声不吭,少年纤细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晓晓跪在他旁边,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哀嚎痛哭,可那一声声自口唇泄出的悲戚却比后头那些嚎哭的人更令人动容。
拱化帝拍拍儿子肩膀什么都没说,任由他倾斜着心中的悲伤。母亲过世太突然了,忽然晕厥再没出声,连一句交代都没能听见。不过,知母莫若子。他以后会好好对这个亏欠许多的儿子,不让母亲地底悬心。
太后的丧事自有内务府和宗人府处理,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晓晓翌日接到阿史那都云的消息,她换了身素色的衣裙,没惊动守灵的郝瑞然自己再次出了宫。
“骨头已经有些长上了,想要治疗,必须重新打断。”女孩检查后凉凉的开口“这会很疼,比断的时候更疼。”
四号原本压抑的愤恨毫不掩饰的喷薄而出,指着她厉声咆哮:“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明明就可以治疗却不吭声,直到现在才假惺惺做好人。结果却是要重新打断我胳膊一次。”
晓晓冷笑一声,双手抱胸“对,我就是故意的。你敢耍贱挑衅我,姑奶奶就得给你点儿教训。”
四号咬着牙,抬腿就朝她踢去。这一脚带着凌厉的风声,看来这家伙腿上功夫不比手上弱。
晓晓本来可以轻松躲开,她这么戏弄人家,让人发发疯出出气也好。可她却根本没让人的想法,抬脚就狠戾的迎了上去。
只听“咔嚓”一声,四号的右腿也见了血。腕骨戳出皮肉,白森森的骨头染上了鲜血,看着就可怖的要死。一旁的婢女已经吓的惊呼出口,捂着嘴坐在了地上。
开玩笑,你又不是女主,姐姐干嘛惯着你。她这人遇强愈强,好听话多说几句,说不定她一时心软也就翻篇了。你这家伙明显的死性不改,那我不介意彻底将你打成个废人。
阿史那都云一阵头疼,我这可是牺牲了迎娶佳人的机会才给你争取的治疗机会。你干嘛又跟她杠起来?
转头瞧瞧锐意不减的女孩,心里那喜爱之情更增。嘴角上翘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余光瞅到废了的师兄,他才勉强压住那股欣赏之意。不愧是我阿史那都云看上的女人,部落的女汉子在你面前根本没法比。
“师兄,忍忍就过去了。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吗?我将你捆在床柱上,嘴里咬块儿毛巾,眼睛一闭就完事了。”
晓晓闻言笑了出来。这话怎么那么像赵本山说的,眼睛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若不是阿史那都云耍贱招求亲,她此刻说不定早掉头离去,就算之前有心帮忙,也被四号这副死样子给激出了怒火。
“我……我不治,你叫她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废了,他却连让它复位都做不到。让他忍受敌人的奚落,他宁愿这辈子都当残废。
晓晓耸耸肩“那我走了。”她说走就走,连阿史那都云的反应都没看。刚迈出一只脚,身后响起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阿史那都云的声音。
“好了,这回你可以治了。”
她回头一瞧,四号已经被亲爱的师弟敲晕在床上。与阿史那都云对望一眼,她慢斯条理的从冬雪手中接过药箱,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喂给了床上的四号。
“蒙汗药。若不用这个,等一下我一动手他就得醒。”这药成分很复杂,已经不是单纯的蒙汗药,更接近华佗记载的麻沸散。怕引起阿史那都云的觊觎,她才这么说。
对方点点头“那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去外头等着就好。”
将闲杂人等都赶出去,晓晓开始做术前准备。待四号身上的药物发挥作用,她毫不客气的再次砍断了他的伤处。
随后开始正常的接骨手术流程,将他两条胳膊接上,用钢钉固定,然后缝合。等全部完成,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一切都收拾好,冬雪和几个胆大的侍从收拾了床铺和房间卫生,她一打开门,阿史那都云就急切的问“怎么样?”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钻骨头的声响,这姑娘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在治疗?不会是将人四分五裂了吧?
“已经接好,接下来俩月他都不可移动,等待骨头彻底长好就行。这段时间饮食要注意些,别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多吃肉类骨头类的东西,可以促进骨骼发育生长。”
她说完抬腿就要离开,阿史那都云开口留饭,她摆摆手拒绝“免了,我们没熟到可以一起吃饭的地步。”
够潇洒。望着女孩的背影,心中那股欣赏之情更加浓郁。等着,我不会放弃的。
离开了国宾馆,晓晓也无心逗留,径直回了宫。郝瑞然还在灵堂,她穿好孝衫跪在了他旁边。
少年在一张一张的烧着黄纸,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解决了?”
“嗯。”
忍不住的心头一喜,虽然在祖母灵堂有这样的思想非常不对,可发觉晓晓并非对阿史那都云有意,他实在是高兴。
先是废了他师兄的双臂,明明有办法医治却不出手。一直等到面对阿史那都云求亲时才让御医放出消息。她但凡对那阿史那都云有一分爱恋,也不会如此绝情。
“你那晚为何给阿史那都云唱歌?”
“……就是即兴发挥。”
这话根本就是敷衍。郝瑞然跟她一起长大,还不会听不出来。不过她不想说,他也就不再问。只要不是爱慕阿史那都云就好。
“你看着有些疲倦,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吧。”没等她说什么,他望一眼祖母的遗体解释“我们兄弟几个每人俩时辰,女孩不用守。”
郝瑞溪她们姐妹几个都没来守灵,只在特定的时间过来祭奠,你就别守在这儿了。解决阿史那都云,一定没少费工夫。
“让我再待一会儿陪陪姨婆,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此话出口,浓郁的伤感涌了上来。俩人再没多言,默默的跪地守着老人。这些年,若不是她的回护,他俩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如此安逸。此刻望着那个没了呼吸的人,想着她再也不会关心的问你们俩皮猴又要去哪儿。再也不会拉着你的手嘘寒问暖,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撩朽木
太后的丧事有序的进行,佛道两家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水路道场,近俩月后老人被运到乾西陵与先帝合葬。这场国殇落下帷幕,接下来皇室与民间都需守孝九十二天。
以时辰代天,三年的孝期也就不到一百天。这之后婚殇嫁娶即可正常进行,不受孝期的干扰。
陈丹染这期间也回了家,参加完葬礼,晓晓兄妹俩离开自小长大的皇宫回了家。郝瑞然也搬离了皇宫,住进了之前就已准备好的府邸。
郝瑞宸拉着姐姐的手,满脸都是不舍,“姐姐,那你以后都不来上学了吗?”
“对啊!”晓晓一脸轻松“姐姐都上那么多年学了,当然该毕业了。”
“可是五哥还会继续学啊。”
“我又不考科举。”
“五哥也不考。”
“郝瑞宸,你故意跟我做对是不是?”
“呵呵……我舍不得姐姐。”
小家伙一卖萌,晓晓这老阿姨顿时软了心肠,伸手摸摸他脑袋:“等休沐的时候你可以出宫来看我。”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陈丹染已回来十多天,萧晓一进母亲院子就听到了她在咆哮:“你给我说,你到底要娶个什么样儿的?”
“如今国丧期间,母亲你说这是不是太不和时宜?”
“少给我找借口。国丧也就几个月,现在谈好到时过门岂不正好。”
“你当买白菜呢,这可是终身大事,当然要慎之又慎。”
“难不成你想打一辈子光棍?你不嫌丢人,我和你爹可担不起不为子女打算的恶名。”陈丹染都要咬牙了,“既然你年纪轻不懂,那还是我给你做主,就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女吧。”
“不要。”萧云旛差点跳起来“她肥的跟头猪似的,打死我我都不要。你要给我定了她,我就……我明儿就离家出走。”
“走就走,反正给你娶回来就是你媳妇了,你还能走到天边不回来吗?”
“娘……”这小子这回知道厉害,再不敢强硬。望着他娘幸灾乐祸的嘴脸,这才慢吞吞的吐露心声“我喜欢汐儿表妹。”
陈丹染叹气:“不行。”看儿子要说话,她抬手打断。“哪怕你喜欢瑞溪,娘都到圣前给你求去,可汐儿不行。你趁早打消这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