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帮我抄两遍《论语》吧。我胳膊有些不舒服,劳烦陈姑娘了。”
“是。陈汐一定好好抄。”
“那陈姑娘请回,我就不送了。”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陈汐,晓晓掀帘出来望着他默默点头。小小年纪有如此分寸,不知是天生还是皇宫这个复杂的环境造就?
陈汐出身侯府,还是公主伴读。无心之失且没照成严重后果,如果被罚了,皇家难免背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皇帝将事情推到他这里,不论他处理的深或浅,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
郝瑞然转头看到她,冰冷的眼眸才有了温度。“赶快回去吃你的熊掌,等一下全进了你二哥的肚子。”
“啊!对哦。”晓晓转身就往屋里跑。“萧云旛,你给我放下。”
“这么大俩呢,给我吃一个怎么了。”御膳房做的蜜汁熊掌真好吃,下回让他家厨子也跟着学学。不然白浪费了好东西。
“这是陛下赏给郝瑞然压惊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萧云旛瞅瞅只剩一半的佳肴,心虚的不知该说什么。晓晓顿时又开始心疼这蠢二哥,摆摆手不跟他计较“算了,算了,你吃就吃好了。”
正心疼自己没的吃,剩余的那半只就进了她碗里。回头看到筷子的主人一脸温和“吃啊,都给你了。”
“哈哈……还是师弟最好,比我二哥靠谱多了。”
一句话说的俩男孩都黑了脸,她却一点自觉都没有,埋首在盘子里吃的不亦乐乎。
☆、争执
一个多月的伏天,晓晓在行宫待得乐不思蜀。不用上书房,不用去太医院,两位师傅考过她之后就放她伏天休息。她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真应了郝瑞然那句话,过得比猪都舒服。
“终于突破了。”一觉睡醒神清气爽,体内那充沛的内力可随心所欲的掌控,好似比上一次更加得心应手。
“姑娘,您醒了,要现在摆饭吗?”
“嗯。”最近过的真是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了,反正睡醒就吃,吃饱没一会儿又睡,春雨她们都摸清楚了她的规律。
吃饱了到院里打了一趟拳,眼睛瞅到飘飞的落叶,足尖一点身体轻轻飘了起来将它捏如指间。
树叶黄了,一叶而知秋。残蝉噪晚,素商时序。这避暑的日子该结束了吧!想到回宫,她一下子惊跳起来。
“我的功课……啊,我完了。”
每日五篇临帖,魏碑或者颜体。她居然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背书她可以作弊,之前是背过的。可这字体该怎么办?熬夜写了交差吗?
也不练拳了,小姑娘苦着一张脸,好似天塌下来一般。熬夜没关系,可熬夜写字就太折磨人了。
“这是怎么了?跟喝了黄连水一样。”
听到郝瑞然进来,她都懒得回头。情绪一整个低落到谷底,算算那几百篇的临帖,她就想仰天大哭一场。
跟着她进了屋,郝瑞然伸手摸她脑门“没烧啊!你这是睡糊涂了,还是在梦里没醒过来呢?”
“……快开学了。”
“我知道快开学了。父皇已经下令明天启程回宫,七月十五一过上书房就正式上课了。”
“呜……我的作业……”
郝瑞然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低落了。肃然的小脸上绽开轻松的笑。
“别哭了,我都给你写了。回程途中我陪你背书,很简单的,不耽误开学检查。”
“真的?”擦擦根本不存在的泪,她激动的差点蹦起来。看他点头,这回真蹦起来了,伸手将自己挂在了他身上“太好了,郝瑞然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小少年被她弄的脸颊飞红,却一动不动的任她抱着。等她冷静后放开手,神经大条的摸摸他额头,然后又要去探脉,被他一抬手躲开后才开口。
“不是发烧,你脸怎么这么红?”
“被太阳晒的。”
“哦。”作业解决了,功夫有小成。晓晓乐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有一天呢,要不咱出宫去玩玩吧?来了一俩月,我都没出去过。”
“没什么好玩的。这里也就避暑时红火俩月,跟京城比差远了。不过,眼下莲蓬可是熟透了,要不要去摘?”
“你还敢下水啊?”差一点就嗝屁了,都没心理阴影吗?
“不是有你在嘛。”
“……忽然觉得压力好大。”
“哈哈……到底去不去?”
“去,有的玩干嘛不去。”
秦逸听说主子居然又要去湖里玩,一张老脸顿时愁成了苦瓜。“殿下,带着熟识水性的侍卫吧,让他帮您划船,您也好玩的尽兴不是。”
郝瑞然转头看晓晓,她无所谓的点头,“好啊。”
荷塘小舟,比上次多了划船的侍卫。这回啥事都没有,莲子菱角都老了不好吃,俩人也不摘了,坐在船上划水玩。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往对方身上撩水,总之等下船,这俩身上都湿透了。
秦逸好无力,吩咐侍从跑步回去取干衣裳来。晓晓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身上的绫群湿了后有些透,她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
难怪刚才郝瑞然任由她往自己身上撩水却不反击,脸色也有些不对,原来是她快走光了啊!
抬头暗暗瞧一眼挡在她面前的纤细笔直的身影,女孩咧着嘴低头傻笑。这身体才几岁,尚未发育第二特征呢,小孩子而已你尴尬什么。
玩了一下午消耗了体力,晚上睡的特别的沉。翌日上了马车,郝瑞然就把要背的书放到了她的膝盖。
“十多天的行程,得抓紧时间背,内容还挺多呢。”
“《唐诗三百首》全篇吗?我怎么记得只需要背一部分呢。”
“是一部分啊,三本其中第一篇,不过有好几首长诗。”
晓晓闻言翻了翻这几十篇,还好,还好,大部分都背过。只有几篇不太熟,再温习一下就好。
当两日后,她将整篇书全背完,萧云旛简直惊讶极了。想当初他背这可用了一个多月呢。
“老天啊,我身边的都是什么人啊?”
晓晓瞅瞅二哥欲哭无泪的神情,无良的哈哈大笑。这一批学子中好几个都有过目不忘之能,再加上她和陈汐这样作弊的。她这蠢萌二哥可不得大受打击。
一路平安的回到宫中,安顿下来没两天,皇后娘娘发作了。算算日子有些早产,不过已经满七个月,生下来应该能活。
一夜等待,翌日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皇后难产,胎儿居然是横位。哀嚎挣扎半夜后狠心剖开自己的肚子将孩子取了出来。
听说两位太医都不敢动手,最后居然是皇后自己动的手。她将孩子交到皇帝手中,哀求他好好看护这个没娘的孩子。皇帝抱着嫡子手都在颤抖,今早这个新出生的早产儿被封为了太子。
天哪!晓晓听闻消息不知该作何反应。横位是无法正常生产,且皇后年纪大了宫缩不良,听说还是先破水。羊水流干了更没法调转胎儿体位。剖腹是正确选择。只是这代价未免大了些。
“我还是太小了。否则由我动手,没有麻药顶多疼的要死,也绝不至于丧命。”
她这厢喃喃的嘀咕,一旁的郝瑞然根本没听清。“用命换儿子的太子之位,皇后值了。”
晓晓惊讶的抬头:“在你眼里太子的位置比母亲的性命更重要是吗?”她因激动站了起来呼吸变的急促“权利面前,亲情一文不值?”
“不是。”郝瑞然焦急的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说了。你出去,让我自己静静。”
“晓晓……”
不容他开口,晓晓推着他将他赶出自己的房间。随即靠着门板出溜到了地上。
权利金钱面前,情意不值一提。多少兄弟阖墙,父子相杀的戏码在历史上一次次真实的上演。她不该要求一个生长于权利中心的孩子纯净,可听着他不带一丝感情的话,心里还是如此难受。
身后传来拍门声,“晓晓,你开门听我说。我只是觉得保存一人总比一尸两命来到好不是嘛。而且还得到了储君的位置,本来就要牺牲的还有意外收获。这不是很值嘛。”
“……是很值。”
“那你气什么?”
“我没气。”女孩抱着自己的膝盖“这根本不关我的事儿,你不用跟我解释。”
“那你开门让我进去。”
“我要睡觉了。”
“你刚起来好不好。”
“我困了,要睡觉。”
女孩声音低落,隐隐带着哭腔。一门之隔的郝瑞然悔的恨不能将自己刚才的话吞回肚子里。她自幼早熟早慧,有时候大大咧咧,有时候又敏感的很。自己不该在她面前说如此冷漠的话。
孩子没有母亲是很可怜,可要说皇后狠心剖开肚子将孩子取出来完全是为了孩子,打死他都不信。
将皇帝引到自己面前,让他亲眼看到她为了这孩子付出了什么代价。若只是单纯的救孩子,她大可不必如此。憋的时间太长,小太子如今脸色都发青。
“我……那我走了。”对勾心斗角,权力倾轧如此排斥。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了。
晓晓坐在地上,颓废一番后起身躺床上睡觉。给自己吃了一粒安神丸,她一觉睡到了晚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