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起身走到门边,拍着门冲外面大喊,没有任何回应,院子里似乎没有人。透过门缝朝外望,无星无月无灯,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这是真的将她丢弃在这了?
阿兰和阿芝是她的人,对她一向衷心,她们也没过来,一定是被武母关在了别处。
如今求救无门,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端着灯挨个研究门窗,接着在房间内到处的翻找能够撬开砸开门窗的东西。
找了好一会儿,只找到一把果刀、一把剪刀和门闩能够派上用场。
随后就开始对后墙一扇相对松动的木窗进行拆卸加硬撬。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用粗暴的方式撬开了半扇窗,勉强容得下她。
吹灭灯从偏房钻出去,脚刚着地,就听到屋前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大概是刚刚敲窗户发出的响动将人引来。
她没心思多想,穿过房后低矮的灌木,绕过凉亭后面的一排竹子,迅速朝后院角门去。
一路蹑手蹑脚,没有惊动任何人,却在到了角门附近,被看门的大狗吼叫几声。
守门的老仆闻声披着衣服走出门房左右看了眼,没发现人又钻回屋子里。
大狗竖着耳朵左右张望,未发现可疑人物,又蔫蔫地耷拉脑袋趴在地上。
“傻狗,连我都不认识了。”她嘀咕一句,更加放轻放慢步子。
大狗忽然抬起头,耳朵竖得直直,蹭的站起来,朝这边望过来,却没有吠叫。
“乖啊!听话的都是好宝宝。”她轻声轻语的对大狗说,磨磨蹭蹭到了角门。大狗见到是熟人,兴趣索然的重新趴回地上。
她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将角门的木栓取下,轻轻开门,保证这扇陈年老门不发出吱呀声,门环不被叩响。
出了门,轻轻将门关上,一口气跑了半条巷子,靠在墙上大喘几口气,瞧着身后没有人追来,心才稍稍放松。
这个时辰坊门还没关,她要抓紧时间出坊回姚家。
一口气跑到巷口附近,面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天太黑看不清脸,只有一个高大的轮廓,像一尊石像堵在巷口。
她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酒味,不会醉汉吧?站的这么笔挺,又不像。
这里四下无人,又是黑夜,她心中发怵,还是硬着头皮缓步走过去,到了跟前才看清巷口人的脸。
是武奉。
真是阴魂不散!
她转身朝回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望去,武奉步子不疾不徐地跟着,气定神闲,好似笃定能将她抓住一般。
她脑海中记忆一闪而过,心中大叫完蛋。
这巷子是个死胡同。
转了个弯,前面数步是一堵黑黢黢的墙,两边也没有门户可以求救。
她放弃逃跑,既然已经死路,那就只能硬碰硬。
站在巷子转角处,回头看着武奉一步步逼近,他在三步开外处驻足站定,浓浓酒味顺着夜风迎面吹来,熏得她头脑清醒几分。
两人僵持站了片刻,唐小诗忍不住先开口:“今日我伤了你,你也伤了我,而且你以前伤我那么多次,伤我那么重,我也都没与你计较……只要你答应与我和离,以前的恩怨咱们一笔勾销,以后各自嫁娶,两不相干。”
许久,武奉冷冷回绝:“我不答应!”
第6章 节妇吟-6
唐小诗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冲武奉吼:“你变态啊!”
对自己的妻子没有感情,甚至动辄就动手,全家都认为她不能生养,还不愿意和离。
简直神经病!
吼完她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面前这个可不是正常人,是个真变态,如果他动起手,吃亏的是自己。
见面前人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她压制愤怒,语气平和一些,保证不激怒对方。
硬着头皮说:“你我三天一吵五天一架,也不成体统。你们认为我克子,我也不想祸害你们武家,夫妻几年,咱们好聚好散。”
武奉不说话。
此处是巷子深处,周围漆黑,她看不到对面人的表情,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一丝不动地立在原地。
她有些着急,武奉性情乖戾,又不喜言语,她不知道要如何与他说道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讲道理。
她忍着情绪,耐着性子问:“你为何不答应和离?你总要说出理由。”只要对方说出来,自己的说服也就有了针对性。
“没有理由。”这次武奉没有沉默,第一时间回答她。
唐小诗气结。
“怎么会没有理由?我能说出这么多与你和离的理由,你总要说说你不愿和离的理由。”
“没有就是没有。”
“你……”唐小诗深吸几口,告诉自己不能发火,面前是个神经病,是个变态,要忍一忍。可对于武奉这样蛮横霸道,怒火终是不能完全压制。
“我不管你有没有理由,反正我是和你离定了。”语气透着怨气。
“没有我的放妻书,你这辈子都是我武奉的妻。”
“你——你别欺人太甚!如果你再如此,我便告到官府去,咱们义绝。反正你我之间也没有任何情义可言,现在所剩的不过是相互怨怼罢了,还在乎什么身份脸面,撕破了又如何?”
“你敢!”武奉怒吼一声,人已经窜到她身前。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躲避就感到肩头生疼,似乎骨头要被对方捏碎。
她“啊”的惨叫一声,立即捶打武奉的胳膊,骂道:“混蛋,你放开我。死变态,人渣,放开我——”
武奉的力道丝毫不减,她着急抬脚就朝对方命根子位置踢去,武奉抬腿格挡开,将她逼到墙壁上。
“疼,我胳膊要断了,你放开。”肩头疼得她眼泪流了出来,声音都是哭腔。
武奉却不为所动。
对方力道太大,她根本挣脱不了,捶打不开,她索性抓住对方的手腕,歪头张口狠狠的咬下去。
“呃——”武奉发出隐忍的低叫。
唐小诗不松口,死死的咬着,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牙齿这么锋利过,几乎要生生咬掉一块肉来。
“毒妇!”她感到掌风朝她脸颊招呼而来,咬着武奉手丝毫不松。最后她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疼痛的耳光,而是被对方一把掐住喉咙,她迫不得已松口,对方才松开双手,她立即朝一旁移了几步。
嘴巴里全是血腥,她嫌恶的连忙呸呸吐了好几口。
“你就这么恨我?”他声音因为疼痛而沙哑。
“你伤我那么多次,几乎要我性命,难道我不该恨你吗?”事情已经闹成这般,他们之间根本不能善了,她也不害怕了,什么都不在乎,大不了鱼死网破。
“武奉,我是官家之女,是你当初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不是你院子里的小妾婢女,可你却没给过我尊重,没把我当妻子,你有什么脸问我是不是恨你?我不恨你恨谁?”
“之前我一直忍让,但你没有收敛,却变本加厉。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怕你,你我之间必须恩断义绝。”最后一句她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气喘呼呼地靠在墙上,深呼吸几口,觉得口中还都是血腥气,又吐了两口,抬袖用力擦了擦嘴。
这时巷子一头有声音传来,她望过去,有人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不用猜也知道是武宅的下人。
“郎君,娘子。”仆人瞧着他们脸色极差,提着小心道,“夜深了,风凉,郎君身上还有伤,先回去吧!”
仆人走到近处瞧见武奉手上鲜血淋漓,吓得叫了声,立即上前扶武奉回宅处理伤。
武奉推开仆人,瞪着唐小诗。
光线不明,唐小诗只能看到灯笼的光映照在他的眼中如火在烧。
“把娘子带回去,关起来好好看着,不得她踏出房门半步。”转身离开,仆人紧跟两步上去提灯照路。
唐小诗此次被关进平素居住的主屋,她倒了杯水漱了好几口,才觉得口中没有腥气,然后全身疲惫无力的躺在床上。
今夜没有逃掉,外面武奉命好几个小厮看守,她是没有机会了。
确定武奉今夜不会再来找她麻烦,紧张的心松了下来,竟然有了困意,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醒来,阿兰和阿芝一起进来一人端着洗漱用具一人端着早膳。
她朝门外望了眼,武奉留下看守的仆人还没撤去。
阿兰一边伺候洗漱一边低声道:“娘子你也太大胆了,竟然还私逃,幸而郎君昨日没有动怒,否则……娘子又要受罪了。”
“这话不好听,怎么叫私逃?你想看我被打被关被饿?”她不悦道。
“婢子不是那个意思,婢子是担心郎君又伤了娘子。”阿兰慌忙解释。
“我知道。”阿兰阿芝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现在你们能出府吗?”
阿兰失望地摇摇头:“不能,否则郎君就不会让婢子们来伺候娘子了。”
唐小诗再次失望地叹了口气。整个武宅除了阿兰和阿芝是她从姚家带过来的,其他都是武宅的下人,他们自不敢冒死帮她去姚家通风报信,她只能另想办法了。
但想办法之前,还是要先解决饥饿问题。
两顿饭没吃了,嗅到饭香肚子立即咕咕叫了起来。
吃完饭,阿兰帮她梳头,她随手拉开抽屉,昨日放在里面的锦盒不见了。
“是昨日秦六郎送的那对珍珠吗?”
“是。”
阿兰和阿芝忙四下翻找,唐小诗心中却清楚,找不回来了。
其他放在明处的珍贵首饰都没有丢,偏偏放在抽屉里的锦盒丢了,显然不是收拾房间的下人手脚不干净拿了去,而是有人故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