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道:“娘子或许是因受之有愧所以不愿留下奴婢母子,但在郎君看来则是奴婢没有尽心伺候惹娘子不悦才被赶了回去。”
“我会与陶郎解释,自不让你们背负无妄之冤。”
“娘子是着实看不出七郎君的心思吗?”三娘皱了下眉头,“奴婢不是伺候七郎君的,却看得出来七郎君对娘子的心。娘子将奴婢母子遣回去,实则是伤七郎君的心。既然七郎君是好心,娘子这里也不是真的不需要人伺候照料,至少累活重活,娘子和这小婢是做不来的。若是娘子日后从新买了人,再将奴婢赶回去不迟。此事也算两全了。”
她闻此言,再瞧三娘坚定的神情,看出他们今日此来势必是要留下的。
这院里说不需要人照顾的确不需要,但说需要却也需要。既然盛情难却,她便暂时让三娘母子留下,待日后遇见陶七郎当面和他说此事再将人送回去。
三娘手脚勤快;其子小安沉默少言,做事认真。不用她吩咐,他们便自己找活做,屋内屋外都收拾干干净净,小安甚至提水帮雨竹将菜园子浇了遍。
以前饭菜都是雨竹做,现在她只到灶房添柴烧火,最多洗个菜。切菜烧饭全是三娘一人忙着。
当吃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菜肴后,她庆幸没有让三娘回去,否则每日就要继续吃雨竹那勉强算不难吃的饭菜,只是为了身体“不饿”,而不是此刻将美食拿来享受。
雨竹瞧她吃得津津有味,也尝了一口,立即笑道:“娘子,三娘的厨艺比婢子好多了。”
“是好太多了,你那都不叫厨艺。”
雨竹惭愧,傻笑了两声:“娘子也吃了一年了,还吃不习惯婢子做的饭菜?”
“对啊,都一年了,你烧的饭菜依旧一点进步都没有。”
“那以后婢子跟三娘学。”
自从三娘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胃口好了。胃口好身体也好了,心情自然也就跟着好了起来。
此后每日里,若非必要的出门,她都是窝在小院子中,有花有草,有猫有狗。三娘和小安还在院子里放了一口大缸,养了几尾小锦鲤。而且暑**近,她不愿动。
但只要出门,无论是散心,还是逛街,抑或是去首饰铺子,总能与陶七郎“不期而遇”。
她渐渐也习惯了这种有心的相遇,甚至有一次出门没有遇着,心里还有点失落,后来从小安口中得知陶七郎因公务不在城内。
再见之时已是冬日。
这日,她从珍宝斋出来,第一眼便瞧见了停靠在一旁巷口的马车,陶七郎立在车边,瞧见她笑着走过来。
“最近天寒,怎么不多穿些?”
“不冷。”手却不自觉紧了紧斗篷,“陶郎又是恰巧路过吗?”
陶七郎笑了笑。
“要下雪了,娘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送你回去吧,莫受了寒!”
这大半年陶七郎若非是陪她吃喝玩乐,便是送她回去,她已经习以为常,没有拒绝。
马车内燃着一个小暖炉,将小小的车厢烘得暖洋洋。
到了小院,天空飘起了雪。
她抬头望着白蒙蒙的天,细碎的雪花星星点点,悠悠飘落,须臾便大了起来。
陶七郎笑着借口:“既然下雪了,陶某就顺便进去向娘子讨杯茶喝,待会儿再走。”
她笑了笑,落雪了不想着以防路上积雪不便早点回去,反而要待会儿,这雪不下一夜是不能停的。
明白陶七郎的心思,她也未拒绝,请他进去。雨竹端来茶水,此时门外的雪下得大了起来,漱漱而落,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地上已显积雪。
两人便就着暖炉热茶,一边赏雪一边闲话。
“娘子可还记得去年我请娘子设计的那套头面首饰?”
唐小诗点点头,这自然记得的。
“娘子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九娘,自己留下吗?”
她未答,这答案以前不知,现在却知道了。
对于陶七郎这几个月来时不时透露出来求娶的心思,她均没有给予回应,她总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还没到婚娶的地步。
“娘子,我想把它送你,我想看你戴上它。”
唐小诗沉默看着面前的人,他很好,真的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产生不了那种感情。
当她想张口解释推脱,忽而太阳穴上方某根神经似被人挑起,疼得她忙按住,一张小脸痛苦扭曲,脸色苍白。
陶七郎惊吓到,忙关心询问,又命人立即去请大夫。
“没事,可能今日受了寒,有些头疼。”话音刚落眼前一黑,耳边只有陶七郎急切唤她的一声:“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新故事《后宫词》(完整的故事),感觉放飞自我,故事沙雕。小天使们可以跳过不看,如果实在好奇,好吧,我也拦不住~
第39章 后宫词-1
“娘子, 娘子。”再度有意识时,眼前一片黑暗,模糊听到有声音急切呼喊。
声音越来越大, 越来越真切, 越来越焦急恐慌。
这声音熟悉, 似乎又陌生。但她完全能判断出声音是来自一个叫做芬芬的侍婢。
“娘子。”
有人在晃她的身体。
她猛然神思归位, 眼前黑暗慢慢散去,一个宫婢抓着的她的手臂在摇, 满脸泪痕。
是侍婢芬芬。
“娘子,你吓死奴婢了。”芬芬见她回神,破涕为笑,抹了把泪,“夜深露重, 娘子别坐在外坐着,到屋内歇息吧, 万不可着了凉。”
她此时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是一处宫苑,而自己正坐在居室前的走廊上,靠着廊柱望着天上的半月, 满面泪水。刚刚似乎是悲戚哭过一阵, 此刻心情抑郁沉重。
被芬芬搀扶回到居室内的榻上,此时全部记忆才涌来。
“娘子,夜深了,你就别等了, 养好精神和身子才是要紧的。”芬芬一边拉过锦被给她盖上, 一边苦口婆心劝说。
她静静听着,最后点了点头, 闭上眼。
芬芬大概以为她睡着了,轻轻叹了声:“陛下有了姜婕妤,怎么可能还到娘子这边来呢!”放下帐子,吹灭榻边几盏烛灯出去。
她睁开眼,居室内昏暗,只有远处还亮着两盏烛灯,微弱的光线透过纱帐照进来。幽幽的檀香让她意识清醒。
她现在的身份是郑妤,本是宫廷舞姬,身材出挑、样貌柔媚,舞姿更是出类拔萃。一次在给陛下献舞时将陛下“媚惑”了,被陛下叫到跟前伺候酒水,然后她故意使了些小心机,将微醺之下的陛下魂给勾了,得陛下临幸。
次日,陛下只是赏赐了一些东西,没有给她只言片语。
她此后买通陛下身边的内侍,得了陛下的行踪,创造了两次偶遇,但是陛下似乎忘了她一般,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像看着宫苑内花草石头一般,毫无表情。
就在她认为自己入不得陛下的眼,准备把目标对准熙王时,陛下再次于寝宫宴饮,并点名让她去献舞陪饮。
舞还没跳一半,就被陛下揽进了怀中。她那次使出浑身解数,把陛下牢牢套住,再次得陛下一夜恩宠。
此后隔三差五就会被陛下召去,每次歌舞未过一半,陛下就与众歌舞姬游戏嬉闹,最后命她侍寝。
她也因得陛下宠幸,从卑微的舞姬提为现在的四品美人,赐下这落霞居,一直恩宠不衰。
可自从两个月前姜婕妤入宫,陛下就没有再来过她这里,即便她想尽办法,使劲手段,也没有再挽留住陛下。
刚刚她坐在居室前的廊下,听着姜婕妤的宫苑内传来舞乐之声,感慨陛下恩情淡薄,悲伤不能自已。
她无奈叹了声,翻了个身。
现在所处的环境和发生的事情,不正是她犯困入睡前看的最后一首闺怨诗吗?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1]
宫廷由来寂寞深,皇帝就那么一点恩宠,怎能雨露均洒?喜新厌旧是常态。
只是没想到李丹荑的故事会那般结束,她会被老天爷提溜到这里来,还提溜到这个每天都渴望有不可描述事件发生的郑妤身上。
她可是很“矜持保守”的!
虽然皇帝高富帅还器大活好,但是——咱也要守住底线。
争什么宠,要什么男人,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人伺候,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太适合养老,这般冷落她求之不得。
老天爷若是觉得她不求上进,那就继续把她拎走,最好把她拎回现实世界。
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那松软的大床。
慢慢脑子有点沉重,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便迷糊睡了过去。
正睡的香甜,被人晃醒。睁开眼,天已大亮,芬芬一脸担忧地哭道:“娘子,不好了。”
“怎么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
“陛下身边公公来传陛下口谕,要将娘子关进自省院,人就在外面。”
“什么自省院?”她打了个哈欠,脑子忽然清醒过来。
自省院?那不是关押犯错宫妃的地方吗?
“为什么?”她可刚准备安安稳稳在落霞居养老的。
老天,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唐白居易《后宫词》。
第40章 后宫词-2
胡乱披着衣服走到前室, 皇帝身边的三公公站在茶桌边,双手叠在身前,梗着脖子昂着头一脸倨傲地斜睨她。
“郑美人听谕。”语气不阴不阳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她立即搜寻郑妤的记忆, 以往对这个三公公不错, 甚至最初两次得知皇帝行踪的消息, 就是塞银子从他那里买来的。自从晋了美人, 得皇帝恩宠,她对三公公不薄, 三公公也是巴结着好话说得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