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赌他输不起。
她暗暗调整心态,让自己看上去从容镇定自信,把握十足,对史程构成压迫和威胁。
果然史程良久没敢说出让她拿出证据的话来。
她趁势而言:“以上种种,我并无任何过错,我母家也未犯十恶之罪,你无权降妻为妾。你强行而为,便是乱妻妾之位。有妻再娶,罪加一等。你是为官之人,熟悉我朝律法,当知道自己是什么罪。”
众人均是一脸震惊,这一场闹腾,是要动真格的?真正反目成仇。
唐小诗听到身侧有一个细小的声音:“李娘子倒是很有李将军之风。”
吕郎此时走上前一步,危言耸听道:“如此二罪便徒三载,若是两次戕害李娘子之罪加上,这可就难说了。”
史程脸黑了下来,恶狠狠地瞪着她和吕郎,然后扫过在场众人。
此时魏家送嫁之人将魏娘子拉到一旁,低声不知说什么,史程望过去面色阴冷如冰。
魏家一位长辈此时立即出言对史程严厉指责:“史郎,你去魏府提亲时言明,李娘子犯下种种恶行,念其母家无人才留府照顾,降妻为妾。却不想竟然是隐瞒欺骗,可恨至极!事已至此,这亲断然不结。我魏家女儿受你羞’辱,魏家受你诓骗,这笔账日后必与你好好算。”
魏家长辈拉着魏娘子便走。
史程追上去两步解释,魏家人根本不听。现在事情至此,史程即便是无罪,十年八年,甚至十几二十年的仕途是毁了。魏家不能跟着一起丢人,一起受连累。
魏家送亲之人和婢女们簇拥着魏娘子朝外走。魏娘子频频回首望向史程,满眼痛心和不舍,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得不跟着长辈离开。
擦肩而过之事,魏家的人均向她投来复杂的目光,魏娘子的眸中充满怨恨。
满院的宾客见魏家的人离开,纷纷望向史程,各怀心思。一场婚礼最后变成了一场闹剧,他们均想看看他要怎么收场。
史程自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与魏家的亲事已经彻底毁了,而自己的前途可能也要毁在了面前这个女人的手中。
他怒气高涨,可如今怎么暴怒也都于事无补,反而让事情更糟,忍着喷涌而出的怒气,踩着红毯走向唐小诗。
一步步接近,唐小诗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怒火的灼热感。她心中些许发憷。今日之事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了。
周围的宾客也都将目光锁在了他们两人身上。史家的郎君上前拉了把史程,耳边低语劝说。
史程一把甩开那郎君径直走到唐小诗面前三步位置停下。
“你想干什么?当着诸位贵客的面再杀我吗?”她强自镇定,冷笑道,“我如今一人,生死无关紧要,而你身后是整个史家。”
史程满腔怒火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不说,也不动。
唐小诗也开始不说话,瞪回去,看到他目光中嗜血的凶残,内心不由一紧。
气氛顿时紧张压抑,连周围的宾客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两人对峙许久,史程忽而冷笑几声,眸中的阴寒丝毫未退。“娘子累了半日且到后院休息。”对旁边仆人命令。
“休想!”唐小诗斥道,朝后退一步,“我今日来不是与你和解,是来与你和离!”
“和离?”史程带着几分愠怒语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想抽身?
“是!和离!”她说得斩钉截铁,“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今日就当着史家亲朋宾客的面,咱们和离,也让他们做个见证。”
史程望着面面相觑的众人,静默许久,冷声道:“你可想好了,你母家已无父母兄弟,你已无所依靠。”
“只要带走我当年的陪嫁,我就有了依靠。”
史程目光收紧,他虽不管内院的事情,却也知道李丹荑的嫁妆几乎都补贴了李家,所剩无几,让她将嫁妆带走,无疑就是要史府出一点血。
望着李丹荑坚定的目光,他却不得不应下来,出血总比她将此事再闹开来说让史府被人不齿诟病得好。何况对付她一个无所依靠的妇人,也不是非要留她在府。即便在外他也可以做到无声无息。
“好!”他冷冷丢下一个字转身朝正堂去,命令仆人准备笔墨绢帛。
两份和离书一蹴而就,短短数语,言简意赅。
唐小诗捧着和离书细读一边,笑着从旁边取来笔墨签字,按上手印。并请史母和史家郎君以及宾客中德高望重几人作证签字。
唐小诗将和离书揣在怀中,并取出一份礼单丢给史程。“这些是当年我的陪嫁礼单,我明日便来取东西。”扯下头上丧帽,对着众人施一礼道谢,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离开正堂。
众人恍然有些懵。看着一身丧服女子踏着红毯一步步穿过穿堂,一阵唏嘘。有的人心中佩服这样英勇无畏的娘子,有人则是认为这样的女子行为太过霸道,竟然不给夫家留半分情面,非良妇。
唐小诗不管背后之人如何想,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心轻松。
今日这一闹憋着几个月的恶气终于出了,心里畅快。虽知道此后史家必将报复她,但她依旧不怕,毕竟她不能因为怕就要隐忍一辈子,那还不如被暗害死来的痛快呢!
踏出史府大门,街道上魏家的车马早已离去。
她大出一口气走下石阶朝坊门去。
雨竹抱着包裹追上来,跟着舒了几口气。“娘子,你将婢子吓得现在还一身冷汗。”
她望着雨竹笑了笑,她有那么几瞬心里也是恐惧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没得选。已经被对方逼迫到如此地步,除了反抗也只有反抗。
“雨竹,我从没有今日这么的痛快,今日咱们要大吃一顿庆祝。”
“庆祝?”雨竹心里嘀咕,小命都要没了,有什么好庆祝的。“娘子,史郎君如今必然恨你入骨,会不会迁怒兰娘?”
“迁怒必然会迁怒,甚至史程会怀疑是她向我透露他谋害我的阴谋。”
“那兰娘岂不是……”
“她背叛我们的时候已经是我们的敌人,生死莫去多想了,我们还是管好自己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下丧服,换上襦裙,戴上钗环,带着雨竹朝西市一家酒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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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佳人-8
次日, 唐小诗穿着一身艳丽裙裳,大张旗鼓的去了史府,路上遇到街坊相熟的人, 她主动打招呼。虽然街坊对于她的遭遇有的同情有的议论, 她不在乎。
她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她今天去了史府, 才能保证史家不会暗动手脚, 她才能安然无恙且带着嫁妆离开。
昨日府中事情结束后,史程去了一趟魏府, 魏家没让其进门,将其赶了回来。
如今见到唐小诗带着人过来搬嫁妆,恨意不打一处来。
唐小诗在堂上坐下,吩咐雨竹按单子收拾嫁妆,并让临时雇佣的人帮忙搬东西。
史程坐在上座, 看着气定神闲的唐小诗,他觉得面前之人似乎很陌生。
李丹荑高傲, 对很多事情都不屑。看上去好似漠不关心冷淡,其实不然,至少对他是有感情的。她不会如姬妾一般在背后耍手段争宠,但她会直接当面说出来。虽然很多时候语气冷傲让他不喜, 他们会吵上几句, 但是他能感受到她的爱意。
可昨日的李丹荑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看着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感情,只有厌恶和仇恨。
就算她知道真相,就算她恨他入骨, 她的眼中也不该一丝的感情都没有。
再次凝视李丹荑, 打量她的举止神态,他甚至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李丹荑。
此时房媚儿进来奉茶。
唐小诗瞥了眼, 没动。史家的茶可真的不干净。
“你就这么恨不得看我身败名裂,看我前途被毁,看史家名声扫地?”史程怒声质问。
唐小诗斜眼睇过去,瞧见一张狰狞的面孔,未答他话。他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还有脸说这话!
“你曾经也是史家娘子,六年夫妻之情,你让我、让史府成为全长安的笑柄?你可还有良知?”
唐小诗转回目光看着堂外,继续沉默不搭理。
他也配在她面前说夫妻之情?配说良知?
史程见她态度冷漠,一字不说,怒火更胜,一掌拍在桌案上,震的茶盏叮叮脆响。旁边还没有退出去的房媚儿被吓得退了两步,垂首小心地瞄着他。
唐小诗只是回头冷冷斜了他一眼,看他怒不可遏的神情,像个被困的野兽,想要发怒撕咬猎物但是被拴着、困着,只能够原地张牙舞爪,无可奈何。
“你简直就是疯妇、毒妇。”他哗啦一下将茶案上的杯盏扫落,杯盏滚到唐小诗的面前。
她依旧没有搭话,任由他原地发疯。
该说的她昨天都说完了,现在争论斥骂都已经毫无意义。
片刻后雨竹进来,回禀有几样东西史府不交出来。她看着单子上没有画圈的几样物件,有两样还是贵重之物,是当年史母拿了去!史母那么抠搜的人,能够吐出这么多已经是割她肉喝她血了。
她笑了笑,这才转身与史程道:“这几样东西估计现在也都肮脏得不成样,我也不要了,或许将来你们能够拿去换两个钱用。”说完带着雨竹朝外走。
史程感到极大羞辱,火冒三丈怒骂:“李丹荑,你个贱’妇!我绝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