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这举动没什么奇怪,但是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她不得不防。
宫宴结束后,大臣们多回去陪家人,只有皇子和未成婚的公主留下,陪着雍帝雍后。唐小诗不想见他们这些人,而且也自觉不适合过去。继续在偏殿内与韩女史和宫婢说话,这儿没有旁人过来打扰,倒是安静。
如此特殊的日子,韩女史她们免不了说起大梁,更免不了思乡,个个泪水翻涌
殿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夜也深了,唐小诗和宫婢玩了一会儿小游戏后也困了,靠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
她没有深睡,有人碰了下她,她眼睛微微睁一条缝,见到一个模糊庞大的身影,鼻息嗅到浓浓的酒味。她立即惊醒猛然睁开眼。李衢正弯着腰,双手抓着毯子给她盖好。
她惊愕地慌忙坐起来,差点撞到李衢的下巴。
“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陪陛下和娘娘吗?”
“久未见你,怕你乱走闯祸,出来寻你。听闻你在此处便过来看看在做什么。本以为你在守岁,不曾想倒是睡下了。”
“我困了。”她冷淡道。
李衢打量她一眼,笑道:“现在应该不困了。”
唐小诗冲他翻了个白眼,刚刚一下惊吓,现在心跳还未平复,哪里还有困意。
“陪我守岁。”李衢说着转身走向一旁的桌边,命内侍重新去取一些热的茶果点心。
唐小诗犹豫下掀开毯子起身,头有些晕沉,韩女史忙上前搀扶她。
她走到桌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是刚醒没休息好,还是受寒着凉,头有些不舒服。揉了几下,忽然想到了玉镯和钗子,愣了下。
“不舒服?”李衢望着她问。
“嗯!头疼。”
李衢忽然伸手过来放在她额上,她下意识朝后躲了躲,李衢手在半空僵了一瞬,收回去。对殿内伺候的内侍命令:“去请太医过来。”
“怎么身体这么弱?”像在问她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唐小诗没有回答,朝韩女史望了眼,见她满脸担忧,应该与她所想相同。
她端着热茶喝了几口,缓了一阵,头稍稍好一些。
当值的太医匆匆赶来,带进来一阵寒气,李衢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太医缩了缩身子,停下步子见礼。
顿了须臾,李衢才开口:“给公主瞧瞧。”语气冰冷慑人。
“是。”太医擦了下额头。
唐小诗才注意到太医额上一层薄汗,不知是跑得急还是叫李衢吓的。
望闻问切一番后,太医躬身小心翼翼回话:“公主是受寒所致。”说了医治之法和注意之项。
李衢应声,摆了下手让几名内侍陪太医下去准备。太医道了声告退,才暗暗舒了口气,匆匆退下。
韩女史给门旁两个梁国宫婢使个眼色,两人也悄然跟着退出大殿。
唐小诗回头看向面前人,沉着脸在转着手中的茶盏,有点心不在焉。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如此失神。面色平静,目光冷淡,又看不出任何情绪,让她猜不透。
“殿下若是有事,大可去处理。”
李衢抬眼,笑了下:“无事。”瞥了眼她的手腕,“母后送你的玉镯你不喜欢?”
“皇后所赐之物贵重,我怕磕着碰着,让韩女史先收起来了。”
李衢迟疑一瞬,又笑道:“也好。王府钗环珠宝首饰不少,我赶明儿让人送些过去,公主挑一挑,若是有喜欢的就留下,若是不喜欢就赏给身边的人。”
唐小诗按了按有些疼的头,他怎么忽然对她好了?
还有,大雍皇室真的这么喜欢送别人首饰吗?
李衢以为她疑惑为何王府中有如此多的首饰,苦笑了声解释:“都是别人所赠……真是不会送礼,送本王这些用不到的东西。”
唐小诗毫不掩饰自己对此话一个字都不信的表情。
再蠢笨的人送礼也不会送一个男人钗环首饰,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和侮’辱,而且是送给素来冷面著称的德王,是嫌富贵长了,还是嫌死得不够快?
第95章 无题-6
李衢见她满脸不信, 端起茶盏饮了两口,不再言。
唐小诗为了给他面子,敷衍应和一句:“的确是不会送礼。”又推辞道, “殿下不必这么麻烦, 我平素并不喜戴钗环首饰。”
萧黛头发密且长, 盘起来就已经觉得头上像顶包很累了, 几根简单的簪子就够了,那些珠钗宝石, 好看是好看,戴在头上的确坠得慌。
今日若非是参加宫宴,她也不会戴这么多,像绑了块砖头,侧个头都怕不小心扭了脖子。
李衢目光朝她头上看了眼, 想到初次见到面前人的时候,的确是简单挽着发, 并无什么首饰。
不多会儿,宫婢端着汤药进来,唐小诗喝完药没多久睡意再次袭来。
李衢见她掩面打了个哈欠,笑道:“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 公主就在偏殿休息会吧!”只对韩女史嘱咐一句便起身先离开。
唐小诗醒来天已大亮, 洗漱后李衢便过来,瞧她精神好些,道:“公主先回别馆吧!”
她愣了下,想想自己的确没有必要多呆, 其实昨夜就该和其他大臣一起出宫的, 现在后悔留了一夜,觉都没睡好。
李衢让一名内侍官送她出宫。
回到别馆后, 吩咐韩女史将昨日雍后和成安公主送的东西拿去检验,自己喝了汤药又继续补觉。
当再次醒来已经是午后,韩女史回禀,雍后所赠的玉镯并无任何问题,成安公主送的珠钗表面的确都淬了毒。毒不会夺人性命,但毒性入体会使人头晕呕吐,败人根基,病痛缠身。
“查了成安公主吗?”既然对她下手,自然是有利益牵扯。
“奴婢从大人们那里打听了,成安公主虽然与德王是同胞,但感情并不是算好。倒是与康王和端王感情深厚,特别是与端王关系非同一般。”
端王,唐小诗知晓,是先皇后次子。
刘大人与她说过北雍的朝堂并非是铁桶一块,太子薨逝后,一直未有立储,德王、康王和端王三位皇子都盯着东宫的位子,私下也是斗得头破血流。
德王之前几次败于大梁,眼看与储君之位越来越远,但是半年前河阳原一战,十数万大梁北境军惨死,大梁不得不岁贡割地,这份军功是康王和端王远远不能及,才奠定了德王在朝的地位。
成安公主也应该是因为此,所以早先偏向于端王吧。
“睢宁长公主呢?她平素与哪位皇子比较亲近?”她可是手握实权的公主,不是成安公主能够相比的。
“睢宁长公主倒是没有偏颇,与诸位皇子关系都一般,目前没有瞧出来是不是站在德王一边,只是灵乡郡主爱慕德王。”
唐小诗笑道:“她是经历过先皇夺嫡的人,十几年来圣宠不衰,又手握实权,想来也是个聪明至极的女人。如今再次出现皇子夺嫡,她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手段。”这也不是她能够猜到的。
但凡这样的女人,在权力面前,儿女婚姻之事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北雍局势的确比大梁复杂,而她现在显然已经被卷进了这旋涡之中。
命韩女史请刘大人等几位官员过来,与他们说了此事。
她对两国政治不清楚,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唯一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梁国的官员。
刘大人与其他几位大人相觑一眼后,沉思了片刻才开口:“河阳原一战德王居功甚伟,对于储君之位已经是十拿九稳。与大梁联姻对德王夺嫡有一些的影响,但是微乎其微。”毕竟德王总不能想着梁国还会支持他,现在梁国君臣子民是恨他恨入骨髓。
唐小诗疑惑成安公主的目的,她们之间定然是没有私人恩怨,家国的仇恨,也该是萧黛恨她。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妨碍了成安公主什么,而这个妨碍毫无疑问是和李衢有关。
“如果我死了……”她轻声嘀咕,然后问向诸位,“谁最得利?”
刘大人等人忙起身:“公主慎言。”
她摆摆手,让他们直言。
“臣斗胆。”刘大人道,“公主安然嫁给德王李衢,虽然对李衢夺嫡没有多少帮助,但是若公主遭遇不测,却对德王不利。得利者自然是康王和端王。”
唐小诗沉思下,摇摇头:“不一定。刘大人所说我遭遇不测,对德王不利,但那是在明面上被杀害,可若是不知鬼不觉的以水土不服借口将我送上西路,对德王就没有多大的损害了。”
刘大人和官员将军面面相觑。
唐小诗忽然明白了:“成安公主如果真的是端王的人,又为何如此暗害呢?”
几人也生出了质疑,这的确不符合常理。
“公主之意,成安公主一来是想除掉公主,二来还想护着德王?”
她点头。
“不知几位大人可知一事,睢阳长公主独女灵乡郡主爱慕德王李衢?”
几位大人并不知道这些儿女情’事。经过唐小诗这么一说,他们也了然。如果德王再有睢宁长公主的支持,储君之位无人可与之相争。
成安公主是德王一党。
几位大人离开后,她靠在软榻上,望着面前小几上的珠钗。许久,让韩女史收起来。
李衢没有再过来,虽然是过年大节,别馆每日进出的人却络绎不绝,都在忙着筹备正月十八的大婚之礼。刘大人和其他几位宫中女官准备的妥当,不用她操什么心,虽然偶尔遇到大事问她的意见,也不过是点头摇头切换,无需考虑太多。
上元节此日,她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韩女史才答应让她出门赏灯凑热闹。